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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 酥 手 梅子黄时雨 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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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方宏恩突然叫住他:
“维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五年前你为何不把手续办了才出国,却要委托别人?”
他一愣,僵住了。
“因为你心里还是放不下她,无法对她真正狠绝,无法面对你们离婚的事实!”
伤痕
皮肤上的疤痕可以洗掉,感情上的创伤却永远无法复原。
早晨,雾气还没完全散去。阳光斜斜地从树顶照下来,穿过悬铃木的树杈落到地面。
林惟凯坐在公园的石椅上,望着不远处几个孩子奔跑的身影。
男人过了三十,很多想法都会改变,开始厌倦热闹纷繁的世界,向往平静安详的家庭生活。白天,和妻子在林荫道上牵手散步,去超市买回沉甸甸的日用品;晚上,听着孩子呢喃的梦呓,拥着妻子恬静的笑容。这对别人来说是件寻常的事情,而他只能在梦中回味这一切,醒来后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
林惟凯燃起一根烟,让层层烟雾缭绕着自己。人在寂寞的时候,最能体味微妙的细节。烟的味道涩涩的,使嘴唇干燥,却有一种干净而冷淡的香。他第一次抽烟就迷上了这种香。那淡淡的苦涩、清香和疏离,颇似最初梅若素给他的印象。
五年的时间并不短,她却岁月无痕,依然年轻美丽,优雅动人。难怪方宏恩会对她一见钟情……一见钟情?那种年少时的冲动,像前世一样遥远。他现在知道,人的外表美不美,根本没什么实际的意义。一个漂亮的人,不见得就能拥有如美好容颜一样璀璨夺目、经久不衰的爱情。
林惟凯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未察觉一只小皮球滚到了石椅下面。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叔叔,你能帮我捡那只皮球吗?”
是个黄皮肤、黑头发的亚裔男孩,尽管玩得灰头土脸、汗水淋漓,仍掩不住一张漂亮的脸孔:浓黑的眉毛,慧黠的眼睛,长长的睫毛,透着活泼灵气。
林惟凯弯腰捡起了皮球,待要交还给他,却做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动作——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为那小男孩擦汗。
“谢谢叔叔,你好帅喔!”小男孩接过皮球,一脸崇拜地望着林惟凯。
林惟凯摸摸他黑亮的短发,温柔地说:“妈妈没告诉你不能随便跟陌生人说话吗?小心遇见坏人。”
小男孩皱着眉,偏头一想,又咧嘴笑了:“叔叔,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帮我擦汗呢!”
林惟凯觉得他的话天真好笑,想再说什么,却被一片孩子的呼唤声打断:
“hurry,杰克!你还要不要玩?”
杰克应了一声,很有礼貌地冲他挥挥手:“叔叔,再见!”说完,立即飞奔而去,小小的身影像个精灵般在草地上跃动。
林惟凯直觉地喜欢这个小男孩,那么有教养、懂礼貌的孩子,不多见了。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惟凯,今晚你有空吗?我想见你。”
晚上九点,“牵手”咖啡厅。
林惟凯推开门,一眼就看到梅若素。她正站在吧台前,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美国男人用英语低声交谈,看到他进来,她对那男人说了一声“sorry”,向他的方向走过去。
梅若素今晚的打扮有些特别,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绾了个发髻,着一袭粉红色的中式旗袍,脸上化着精致而淡雅的妆。当她穿过咖啡厅时,引来不少人转头注视,那个美国男人热切的目光更是一直胶着在她身上。
坐下后,林惟凯开门见山地问:“你找我来,是谈离婚的事吗?你都考虑好了?”
“难道我们之间除了离婚,就没什么可谈的?”她轻蹙着眉梢。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说:“你想谈什么?谈你的咖啡厅?听说,你父亲的生意做得很大,不会养不起你吧?你为何还要开这间小得可怜的咖啡厅?”
她就等着他开口:“别人也许不懂,但你一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也许你想过过当老板的瘾。”
她看着他,目光灼灼发亮:“惟凯,你在日记里说过的,如果不做律师,你会开一间咖啡厅,只卖自己喜欢的几种咖啡,只放自己喜欢的老歌,每天呆坐在窗前回忆往事。”
“你看过我的日记?”
她静静点头。
他的心猛地跳了几下,但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你难道不知道,偷看别人的日记,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对不起,惟凯。日记是爸爸给我看的。”
“爸爸?”他扬眉望她,讥诮地问,“是你爸爸还是我爸爸?”
“是你爸爸,也是我爸爸。”
“是吗?我可从没听你叫过他一声爸爸。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你一向都分得很清楚。”
“惟凯,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这根本不是你!”
他忍不住嘲讽道:“你知道林惟凯是个怎样的人?你何曾了解过他?”
“我当然了解。林惟凯温柔、善良、宽厚、仁慈、大度、深情,他是世上最好的男人!”
“可惜,你嘴里的那个绝世好男人早就不存在了。”
“惟凯,你骗我,你没有变,你永远不会变!”
“梅若素,你太天真了。这世上根本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
“有些人的爱情就一辈子都不会变。”
“是啊,尤其是十几岁就定终身,青梅竹马的那种。”他依旧是那样讽刺的语气,“比如你对白凌霄。”
她弄清楚他话里的意思,立刻有一种被刺伤的感觉,脸一阵红、一阵白地说:“惟凯,我和他早就成为过去时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会来美国。”
“真的过去了吗?那这是什么?”林惟凯握住她放在桌子上的左手,很粗鲁地撸起她的袖子。
梅若素忽然想逃,却被他紧紧地抓住了。
“你为什么怕了露出你的手腕?又为什么要戴着这条银链?”
“你真的想知道?”她恢复了镇定。
他突然放开她的手,满脸疲惫。
“这些已经不关我事。”
但,她已经摘掉那条银链,光洁圆润的手腕上,露出一块凹凸不平的伤疤。
“出国前,我想洗掉他的名字,不想留下了疤痕。也许,美国这边的技术会好些。”
林惟凯盯着她手腕上的伤疤,虽然早已愈合,仍有些让人惊心。然后,他抬起头来,惊异的神情消失,只剩下漠然的凝视。
“没有用的。皮肤上的疤痕可以洗掉,感情上的创伤却永远无法复原。”
她愣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惟凯,我只想问一句,你还爱不爱我?”
“不爱,早就不爱了。”林惟凯冷酷地说,站起来,“以后不是谈离婚的事,请你不要再找我!”
扔下这句话,他决绝地走出了咖啡厅。
梅若素仍然坐着,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脚下的那块地毯。她感觉胸腔深处有一股浓重的寒意,由内到外一寸寸都冻僵了——再不会笑,不会哭,不会思想,不会爱……
“忧郁的女神,你一个人坐在这儿想什么?”那个美国男人走了过来。
她费力地转头看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以失败告终。
“是那个男人伤害了你吗?”他在她身边坐下来,“没关系,到我身边来吧!茱丽悠闲闲又像有万千心事的样子。
“你爸爸呢?整晚都没见到他。”他问。
“他出去谈生意了,过几天才会回来。”她低下头,有些儿心神恍惚。今晚发生的一切,使她内心充塞了某种酸楚的情绪。
他沉默地吐着烟雾。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梅若素,这改变不了什么。”
她怔了怔,抬头凝视他:“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估计得不错,”他隔着烟雾看她,率直地说,“你这时候安排我们父子见面,是想用孩子来缠住我。可是,你错了!五年前,我没有因为浩浩离开你,现在,我也不会为了杰克回到你身边!”
梅若素完全愣住了,瞪着林惟凯,眸子晶亮,嘴唇紧抿。他居然这样看她!
“惟凯,如果……如果我要用孩子纠缠你,五年前就这样做了,又何必……何必等到今天?”她拼命咬住下唇,稳定话语中的颤抖。
林惟凯困惑地皱了皱眉头。
“你又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杰克!”她说,带着一份难以抑制的激动,“你也看到了,那是个孤独的孩子,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样,没有童年,没有父爱。”
“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生他下来?”
梅若素惊骇地望着他。
“明知道我离开了你,明知道我们要离婚,你还执意把孩子生下来,让他成为单亲孩子。梅若素,你一心只想着你自己,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他的声音冷得像从深谷吹出来的冷风。
梅若素坐在沙发上,不住地打着哆嗦,仿佛跌入几千万尺深的冰海之中,寒彻了骨。
天哪,她做错了什么?他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林惟凯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带刺的鞭子,狠狠地抽在她的身上、心上和灵魂上。她已痛楚得无力反抗,无力挣扎了。
林惟凯按熄了烟,不带任何感情地说:“从明天开始,由我送杰克去幼儿园。”
“如果勉强,你可以不这样做。”她绝望地垂下眼睫,声音如游丝般微弱。
“我答应了杰克,就一定会做到的。但不是为你!”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她只知道自己整颗心都裂成了碎片,再也无法合拢。
领悟
是我太傻,一直执迷不悟。
天还没亮,屋外就有人敲门。
林惟凯打开门,是方宏恩。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真是太过份了!”他闯进来,怒气冲冲地说。
林惟凯有些意外:“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问你,昨晚对她说了些什么。”
他将双手交叠在胸前,望着愤怒的好友,平静地说:“她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她什么都没说,只在电话里哭。”方宏恩紧握拳头,咬牙切齿,“梅若素并不是一个柔顺软弱的女人,让她委曲求全的原因只有一个,她爱你!”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梅若素。”林惟凯用清晰冷静的声音说,“她不是个柔弱的女人,她是个偏执的女人。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她越觉得好,就越想得到。从前对白凌霄是这样,现在对我也是这样,不撞南墙不死心。我只不过充当了那堵南墙。”
方宏恩恍然大悟:“维克,你是故意气她,让她对你死心。”
林惟凯走到窗前,用背对着他,声音低沉而压抑:“汤姆,世上许多恋爱,都是因为不了解而相爱,因为了解而分手。最怕的是我感情已逝,你以为缘未了,一个不情愿,一个不心甘,毫无意义地纠缠下去。”
“你真的不再爱她了?”方宏恩望着他高大而孤独的背影。
他的手抓住了窗框,脸上的肌肉显得僵硬。
“我承认我忘不了她。寂寞的时候,仍旧时常想她。但是,就算她想回头,我也回不到从前了。伤过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是因为你有了女朋友吗?”他问。
“这完全是两码事。”林惟凯回过身来,“即使我没有女朋友,我也不会再接受她。”
方宏恩注视着他:“这是你的真心话?”
林惟凯肯定地点点头。
“那好,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正式追求梅若素。”方宏恩郑重其事地说。
他皱了皱眉头:“汤姆,你开什么玩笑?”
“我像在开玩笑吗?”方宏恩仍旧一脸严肃,“我早就对她有好感。可惜,她一直都在等你。碍于朋友之妻不可欺,我才因为你而退让,真心希望你们能够破镜重圆。现在,你既然已经放弃她了,我怎么不可以重新追求她?”
林惟凯紧闭着嘴唇,什么话都没有说。
“放心吧。我一定会善待杰克,做个好继父。”
他闷闷地问:“你就这么肯定梅若素会接受你?”
“没试过怎么会知道?在爱情面前,过于骄傲自尊,往往容易失去幸福。”方宏恩眉开眼笑,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维克,这可是你教我的!”
林惟凯无言以对。好半天,他才开口:“汤姆,只要你能说服梅若素离婚,我帮你追求她。”
“根本不用我说服,她已经想通了。”方宏恩紧盯着他,“她让我告诉你,你什么时候放寒假,她什么时候跟你回国办手续。”
林惟凯猛然一震,思绪全被抽空了。
方宏恩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你答应了要送杰克去幼儿园,大人可不能食言!”
到了梅家,林惟凯把车停在门外,上前按响了门铃。
杰克背着卡通图案的小书包地从大门出来,一看到林惟凯,就欢快地扑上来,嘴里嚷着:“爹的,你怎么现在才来?”
林惟凯替他打开车门:“快上车吧!”
“等一下!”杰克又跑了回去,“我还没有亲妈咪。”
林惟凯回头,看到梅若素站在台阶上。杰克扑到她怀里,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再见,妈咪!”
“再见,宝贝!”梅若素亲切而温柔地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在幼儿园要乖,要听老师的话。”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林惟凯一眼。
“知道了。”杰克跑回林惟凯身边,说:“现在可以走了。”
林惟凯把他抱上车,正想关车门,方宏恩却从另一边下了车。
“你们走吧,我今天上午休息,正好可以陪若素去咖啡厅。”
林惟凯从后视镜里看见,方宏恩走到梅若素身边,非常亲昵地揽着她的肩。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梅若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爹的,为什么还不开车?我都要迟到了!”一旁的杰克催促道。
林惟凯发动了汽车,梅若素仍仰着脸同方宏恩说话,那明媚的笑容,专注的神态,竟然没有察觉汽车开走了。
“爹的,你也认识那个方叔叔?”杰克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一边好奇地问。
“哦,他是爹的的好朋友。”
“就像我和迈克、约翰他们一样吗?”
“是的。”
“他们说,方叔叔是妈咪的男朋友。爹的,什么叫作男朋友?”
面对他天真的表情,林惟凯不知该如何回答。
“妈咪会不会和方叔叔结婚?”杰克又问。
林惟凯呼吸一窒。
“谁告诉你,妈咪要和方叔叔结婚?”
“方叔叔呀。他说,以后要当我的爹的。”杰克皱着眉心,一副不胜困扰的样子,“你不是我的爹的吗?怎么还有一个爹的?”
林惟凯猛踩刹车,差点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
“方叔叔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很早以前。他天天请妈咪吃饭,看电影,送玫瑰花,他还教我说中国话呢!”
林惟凯把车停在路旁,对杰克说:
“以后让爹的教你中国话,好不好?”
“好哇!好哇!你也请妈咪吃饭、看电影,送玫瑰花吗?”
林惟凯又是一窒,半晌,才缓缓点头。
于是,第二天早上,林惟凯来梅家接杰克的时候,他拉着梅若素的手,兴奋地说:“妈咪,晚上爹的要请你吃饭呢!”
“是吗?”梅若素把目光投向林惟凯。
“一起去吧,我答应了杰克。”他的声音干而涩,听上去毫无诚意。
“不用了。”她很快地说,“我已经和宏恩约好,今天晚上去听音乐会。”
杰克脸上立刻浮现出失望的神情。林惟凯安慰他:“爹的单独请杰克吃饭,好不好?”
“为什么别人的妈咪和爹的都在一起,你们两个人却要分开?”杰克忽然冲他们叫了出来。
梅若素心底一阵紧缩,迅速转开头去。
林惟凯震动了一下,上前抓住杰克的小手,用最温柔最温柔的声音,说:“杰克,爹的和妈咪虽然不在一起,我们都一样爱你呀。”
“可是,我还是不想让你们分开,不想让别人作我的爹的和妈咪。”他撅着小嘴说。
林惟凯的眉头紧蹙了起来。梅若素苍白着脸,一声不吭。
正在这时,一个沉稳、温和的声音插进来:
“杰克,你又在闹什么别扭呀?”
三个人一起转头看过去,梅鸿钧提着行李箱,出现在院门口
杰克立刻抛开了父亲的手,扑奔过去,叫道:“外公,你回来了?”
梅鸿钧一把抱起他,亲吻着杰克的脸颊,宠溺地说:“哦,几天不见,我的小外孙又长高了!”
“外公,我有爹的了。”杰克用一种爱娇的声音,甜甜地说。
“是吗?”梅鸿钧把脸转向林惟凯,微笑着,“惟凯,好久不见!”
“你好,梅先生。”林惟凯淡淡地对他招呼。
“梅先生?你应该叫我一声爸爸吧。”他说,“你现在还是我的女婿。”
林惟凯无语,匆忙抱了杰克上车。
等他们走后,梅若素回过头来,对父亲说:“爸爸,我们很快就会办离婚,他不再是您的女婿了!”
梅鸿钧的眼光直直地射在她的脸上,深思地说:“你终于决定了?”
“您说得对,感情的事不能强求。爱情一旦消逝,就像覆水一样难收。”她说,唇边漾起一抹冷涩的、酸楚的笑,“是我太傻,一直执迷不悟。”
梅鸿钧深深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既然决定了,就快点把手续办了吧,这样拖着对谁都不好。”
信
这场游戏没有胜负,我们都是输家。
期末考试刚结束,南加大的学生就差不多走光了,整个校园成了一座空城,使这个冬天越发显得萧瑟。
林惟凯在图书室里查阅一份资料。有脚步声传来,在冷清的室内回荡,空洞而清晰。
他从书本上抬起头,是叶雯。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衣,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问:“维克,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国吗?”
“对不起,我答应了杰克,要每天送他去幼儿园。”
她微笑了一下,说:
“不光是为了杰克吧?”
林惟凯屏息了几秒钟,盯着她。然后,很快的,他恢复了自然,用平淡的声音说:“当然,我也在等梅若素,她已经答应跟我回国办离婚。”
“和梅若素离婚?”她轻哼了一声,依旧笑得甜美,“维克,你舍得吗?”
他诧异地瞪着她:“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从加拿大到美国来,就证明你对她余情未了,我还傻乎乎地跟着你转学到南加大。”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而水汪汪,“直到那天晚上,你抛下我去追她,我才知道,你迟迟不肯接受我的原因,并不像你说的,是丧失了爱的勇气,而是你一直没有停止过爱她!”
“你错了,我不可能再爱梅若素!”他紧结着眉头。
她惨淡地笑了笑:“真是这样,我的等待还有点价值。”
“叶雯,如果因为我而耽误了你的幸福,我非常抱歉。”
“又来了!”她说,眼中飘过一抹难过的、困扰的神情,“维克,你总是这样礼貌温文,这样客套疏远。你不知道,这种态度对一个爱你的女人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
他震动了一下,低哑地说:“我当然知道,我也曾经尝过这种滋味。”
“是因为梅若素吗?”她紧盯着他问。
“是的。”他坦白地望着她,“那种痛苦和煎熬;至今无法忘怀。唯一解脱的办法就是从此一刀两断,各不相干。”
“只要你真的下了决心,没有什么断不了的。”叶雯说着,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他,“梅若素刚才来找过我,她要我把这个给你。”
林惟凯狐疑地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是几本已经泛黄的日记和一个厚厚的信封。
他拆开了信封,抽出信笺,上面是这样写的:
“惟凯: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随函附上),只等回国办手续。从此,你我的人生不再有交集。
人,总要到失去,才知道拥有时的可贵。五年前,当你离开的时候,我才知道你有多爱我。翻着你留下的日记,我一遍遍回想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心中疼痛万分。你的心意那么明显,我怎么就感受不到呢?错过了你,是我一生当中最后悔的事,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来挽回你。
于是,我放弃了国内的一切,甚至于浩浩,跟随父亲来到美国。这个决定,是一种忏悔,是一种惩罚,也是一种追寻。我想在离你更近的地方等着你。不论要等待多久,不论思念有多难熬,我相信你一定会出现!
你真的出现了,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深情款款、温存体贴的林惟凯。你变得冷漠,变得残酷,也变得绝情。那天晚上你走后,我坐在沙发上痛哭失声,感到心被撕裂般的痛。当泪水快要流干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坚持是那么可笑——我用五年的悔恨、等待和思念,换来的竟是如此不堪的结局!
但是,我一点都不怪你。长久走在感情的单行道,付出的爱得不到回应,我明白,你的伤痛有多深。这伤痕是我亲手划下的,我甘愿承受你所有的责难。但是,你不可以否定杰克。他是那么无辜,那么纯真无邪,那么聪明可爱,我从不后悔生下他!
你不会了解杰克对我的意义——他身上流着你的血液,时时刻刻提醒我,你曾在我生命中真实地存在。即使你不再爱我,即使我们形同陌路,不能拥有全部的你,能够拥有一半的你,我也心满意足。
维凯,我爱你,从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一直爱着你。从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可是一切都太晚了。这是命运给予我最严厉的惩罚!
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快乐,虽然口口声声说爱你,但我却从来没有让你快乐,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我想,如果结束这段感情是你要的结果,这样能让你快乐的话,我愿意接受你的决定,彻底放手。
我把你的日记本还给你。既然你认为我没有权利看你的日记,那么,我更没有权利拥有它。
你在日记里说,这场婚姻,你根本是在赌,一开始就知道是必输的游戏。其实,谁置身真爱,谁便是输家。这场游戏没有胜负,我们都是输家。
最后,祝福你和叶雯小姐,希望她能带给你真正的幸福和快乐!
梅若素”
一口气将这封信看完,林惟凯说不出心里的感受。再拿起那个信封,他抽出的是一张梅若素已签好名,盖好章的离婚协议书。那里面还夹着一张飞往上海的单程机票。
“这是什么意思?”他瞪着那张机票。
“梅若素已经替你订好回国的机票,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
“总是这样,不顾别人的感受,”他咬着牙低语,“擅作主张!”
她不动声色地问:“你是在说我吗?”
“当然不是。”他阖上书本,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接杰克。”
“哦,梅若素要我告诉你,今晚她会接杰克回家吃饭,你不用去了。”
林惟凯皱起了眉头:“我们离了婚,杰克还是我的儿子,她不可能不让我们父子相见!”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叶雯在后面叫:“维克,我和你一块儿去!”
“不必了。”话音甫落,他的身影消失在图书室外面的走廊上。
她回过头,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说:“维克,你明明还爱着她,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晚餐
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林惟凯敲响了梅家的大门。看见他的刹那,梅若素眼里有着惊异:“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杰克。”他板着一张脸。
她还想再说什么,杰克已经扑了上来:“爹的!”
林惟凯把杰克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小脸,问:“你欢迎爹的吗?”
“当然欢迎。”杰克挣脱父亲的怀抱,牵着他的手往里面走,“外公今天作了好多好吃的。”
跟着杰克,林惟凯顺着那条水泥路,穿越小花园,走进了客厅。
“外公,我爹的来了!”
闻声,梅鸿钧从厨房里出来:“惟凯,你坐一会儿,马上就要开饭。”
林惟凯看他穿着围裙,问:“怎么?您亲自下厨?”
“平常都是厨师弄,今晚是特意为素素送行的。你坐下来喝杯酒,我再去加两个菜。”
梅鸿钧转身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