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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地勋爵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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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脱下帽子、外套和上衣。艾琳走到她背后,开始解开她胸衣的蕾丝。
“双胞胎在哪里?”若兰拉下发簪问道。
“在隔壁。”她指著一扇敞开的门。“和这里相通。”
门的左边是一座巨型的桃、心木梳妆抬,上面有“支可以点亮十二个小时的腊烛。门的右边,壁炉旁立著一面无瑕的穿衣镜和一只装满芬芳乾燥花的篮子。
对面是两座巨大的衣橱和一座盥洗抬,天鹅绒窗帘遮盖外墙的窗户。岩石地板上点缀著立体百柄地毯,每一片上面都绣著杜氏族徽一颗燃烧的太阳。
若兰上次的任务是出使尊贵的欧洲,而这次她拥抱这座舒适怡人的苏格兰城堡。
摆脱内衣和袜子的束缚之后,她从头上套下睡袍,坐在梳妆治的凳子上。艾琳展开每夜梳理若兰秀发的仪式。
“感觉真好。”在梳子的拉扯下,她的头皮刺痛。
“嗯,洗个澡更棒,但是时间太晚了。”艾琳边打呵欠边分开若兰的头发,开始编辫子。
若兰注视腊烛,疲惫一扫而空。
“怎么了?”艾琳问道。
若兰挪近腊烛。她的目光与艾琳在镜中相遇。之坦根腊烛已经烧了两个小时,我们一个小时前才到达。这不是有点蹊跷吗?看看房间。香皂、毛巾一应俱全。他早知道升们要来的。怎么回事?他却只当我们是过路人。“
艾琳紧紧闭上双眼,呻吟道:“我想今晚已经够了。而且,乡下城堡随时提供住宿给旅人。你没有听说过苏格兰人的好客精神吗?”
若兰盯著那根泄密的腊烛。“当然有,但是未免太凑巧了。记得那位管家说她才刚整理好房间的。”
“哦,若兰二艾琳摇动梳子。”你简直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若兰不为所动的说道:“我知道一此一关于伯爵的事,他的家庭并不像我们看到的这样。”
“好,”艾琳丢下梳子。“如果一定要追根究柢,我坚持咱们到火炉边去进行。”
若兰歉然的说道:“对不起。我们互道晚安吧!你又冷又累,而我”
“错了。”艾琳正色微笑。“我清醒得很,也很焦急。”她将若兰拉近。她虽然比若兰矮半个头、年纪几乎是她的两倍,却拥有钢铁般的意志。“但是如果我哪天不坚持要你休息,你绝对是头不沾枕的。”她脸上充满母爱和了解的微笑。
若兰拥抱她,吻她的脸颊,然后将她拉到壁炉旁。她们相对盘腿坐在毯子上。若兰重述城墙上突然出现武装士兵的事。
“我才奇怪你为何跑出去,以为你是去牵”福实“进来。”
“不,我打算明天再带地进来这里。”
艾琳忍俊不住。“记得那次勃艮地公爵在你床底下安插间谍的事吗?”
若兰也笑了。“可怜的家伙。他看了『福宝』一眼,不但没有向我刺探情报,反而滔滔不绝的泄漏公爵的底牌。”
“我记得你从他身上得到的不只这样。”
若兰充满骄傲。“一位女人需要的不只是追求者的花言巧语。”
“我对你充满信心,亲爱的。”
一匹马嘶呜。若兰跳起来,跑向窗户,拉开窗帘。一片云飘过上弦月,使院子一片漆黑。
艾琳跟过来。“你看到什么?下面黑漆漆的。”
若兰对著黑暗注目。下面是城墙下的一片院子或花园,她将脸颊贴著玻璃,看见一个暗影移动。“那里。”她低语道,同时指著一个移动的黑影。
“我什么都看不到。”
若兰不耐烦的等待月光重现,一面试图盯紧那个黑影的行踪。那是一个人还是夜风吹动的树影?她盯得眼睛发痛,还是无法下断言。
云朵继续遮掩月亮,但她清楚的确定自己是看到一个人溜出城堡。
“如果那里有人,现在也走了。”艾琳将若兰拉回壁炉。“或许是”个女仆溜出去和马僮幽会。“
“几点了?”若兰问道。
“刚过十点。”
若兰踱著步,试图整理头绪。
“好,”艾琳说道。“告诉我一切。
若兰说出她在城堡中所见的一切疑点。当她说完,腊烛又烧短了一个小时。
艾琳猛拍大腿。“我同意你的观察。但我认为你不应该操之过急。”
“是的。”若兰说道。“明天我得告诉他我的身分和此行的目的。现在,艾琳,老实告诉我你对他的看法。”
艾琳手肘支著膝盖,手托著下巴。“尽管你这样说,我却认为他挺可爱的。不要把脸皱成那样,会有皱纹的。”
“老天保佑我不要有皱纹。”
“如果你不要那么偏执,就会看见伯爵有趣的一面。他比长袖善舞的肥胖外交官好多了。”
“我打算一辈子独善其身。”
“但是如果白马王子出现会更好。”
若兰呻吟道:“我们专、心讨论基德堡伯爵好吗?”
若琳笑道:“他那个儿子叫什么来著?罗伊。”她转动眼珠。“你见过比他更需要母亲的孩子吗?”
“别管那个孩子,伯爵才耐人寻味,艾琳。他看起来像个呆子,但我在他身上看到信心和能力。”
“有时候我真是纳闷,”艾琳瞪著炉火说。“一个缺乏和男人亲近经验的女人怎么会那么敏锐。嗟呼,我也发现他是耐人寻味的了。”
若兰饱受恭维的伸伸懒腰。“明天第一件事就是找他。”
隔天早上若兰醒来,发现门缝下有一张神秘的羊皮纸条,上面孩子气的笔迹写著“罗杰。”
她惊讶的得知伯爵从来不在中午之前起床,因此早上悠闲的吃早餐和沐浴,然后闲晃的擦干头发,同时艾琳监督女仆替她们把行李打开。
当她获知伯爵已起床时,便穿上一件简单的珠灰色毛裙,外面是一件红色缎质上衣,头发以丝带扎在北后。然后她下楼,敲他书房的门。
“进来。”
若兰进去。伯爵坐在书桌前,桌上散方着一堆色彩鲜艳的羽毛、几十支鱼钩以及一把生锈的钳子。他穿着一件相同的绿色外套,戴着厚眼镜,但是假发换成一顶垂到肩上的黑色鬈曲假发。
伯爵侧著头觑她。“请进,若兰小沮。”他起身指着一张沙发。“请坐。”
他的儿子穿著格子呢装,腰上系著一只特大号的皮囊,这时丢下手中的书。他那乌黑的头发以一条皮带系在脑后,那双温暖的褐眼闪著好奇的光芒。
她本来希望单独和伯爵谈话的。她掩藏失望地说道:“您好!罗伊少爷。”
男孩噘起嘴。“是罗杰。我不是写字条给你了吗?”
她想起那张字条,却莫名其妙。她为难的转向伯爵。
他纵容的微笑,在胸前交抱双臂。“小犬不喜欢我们为他取的名字麦肯。”
男孩抗议道:“麦肯是个古板的名字。”
若兰不懂为何伯爵不跟随流行的穿垫肩,或者为何如此纵容儿子。
伯爵叹道:“它好歹是一个国王的名字。”
“麦肯、不肯,”男孩叫道。“我才不要。”
“小犬还没有固定喜欢哪个名字。”
“有,是罗杰,”他猛拉衣服。“和罗杰。培根同名。”
伯爵仰视天花板。镜片放大了他的眼睛和睫毛。在镜片下,那对长睫毛有如黑扇子般的煽动。他真正的头发大概和儿子一样是黑色的。挺迷人的,她想道,接著克制自己。“客观”是她的信条。
“恕罪。”伯爵走向儿子,抓住他的肩膀对他低语。
麦肯拍一下皮袋。“不对,父亲,罗杰。培根有一位情妇,名叫彩虹。我认为她比不上你的情妇漂亮,但无论如何她是好看的。”
贵族是可以拥有情妇,但是伯爵到哪里去勾引女人?
“你错了,儿子。”
男孩跺脚。“我发誓没有错,父亲。”他从地板上抓起书。“我在这上面看到的,你自己瞧。”
他埋首书页中阅读,然后正色道:“你会错意了。罗杰。培根是一位神学家。他说”神学“是其他所有科学的情妇。他只是在研究彩虹和光谱,不是在吹嘘他的男性魅力。”
男孩引颈瞪视父亲,略微气馁的说道:“你是说他从来没有使用他的”宝贝命根子“?从来没有?”
“我想这时候不适合讨论这个。”
男孩注视若兰,表情转为促狭。“你是说我不应该在小姐面前提起我的宝贝命根子?”
伯爵抓紧男孩的肩膀。故作镇静的若兰不知伯爵是否生气。
“对极了,罗杰。”
“哦,好吧。”男孩将书甩上。“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我再换一个名字,后天也是,好吗?”
“好。我想你该告退了。”
“如果你给我一个弟弟,我马上就走。”
伯爵脸红,但口气平静的说道:“你没别的事做吗?”
“有,”男孩挺胸道。“是生死决斗!”说著他冲了出去。
伯爵端详他那外翻的鞋子脚尖。“对不起。他都和士兵混在一起。”
若兰的疑惑消失。“就是一次五十人,在城墙上巡逻的那些吗?”
“你非常敏锐,小姐。还有,请容在下说,你的衣服真美。正是红雀的羽毛颜色。”
这位呆子伯爵会对女人恭维?或者他只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多么有趣,又多么令人失望。
“谢谢你。”她坐下来。“我希望我们能谈谈辛克莱男爵。”
伯爵回到座位。“你怎么会想要去谈论那个恶棍?他的行径是不适合小姐讨论的。我们来谈流行!”
若兰在心中默数十下。“我希望谈谈辛克莱男爵。”
他的双眼瞪大如铜铃。“为什么?”
艾琳怎么会认为他可爱,反应迟钝还差不多。“因为他是你的邻居,并且发出怨言。”
他歉然的微笑。“边界的纠纷对一位出身良好的淑女而言,似乎是很难堪的话题,你怎么会知道的?”
若兰不耐烦的说道:“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的身分。”
“我冒犯你了。”他的双手搅乱书桌上的羽毛。“我是个乡下老粗,乞求你原谅。请你明示。”
若兰怀疑所有的希腊哲学家都无法向杜凯尔明示。她缓慢而口齿清晰的说道:“我叫马若兰,我是特使”
“对了。”他以手掌拍额头。“我想起来了。你是莫尔伯爵派来的。呃,很抱歉,我的答覆还是一样……”
当基德堡伯爵长篇大论的诉说高地族人对联合法案的不满时,若兰在心中默数到一百下。
当他说完,她发现他瞪著她的手。她低头发现自己正在乱弹手指。她握拳,压抑揍他一拳的冲动。
“让我从头说起,爵爷。是女王派我来调停你和辛克莱男爵的纷争。他控告你抢劫、绑架、破坏和伤害。”
他抓著额头。“伤害?我?别信他。他只会毁谤我的人格,你同意吗?”
他以为她认识男爵。不妨随他去。“我就是来查这个的。”
“陛下怎么会派一个……女人来?我没有恶意,当然。我有一些最好的羽毛就是母鸟的,例如红松鸡……”
“因为我的工作是思考,”她咬牙切齿地道。“我是陛下的外交幕僚成员之一。”
他哑口无言的抬头挺胸,接著又塌下。“呃,我非常敬佩。我还以为是莫尔伯爵派你来游说我的,不好意思。”他以为她是波斯舞娘,若兰也不稀奇。她痛恨谈话失控。“够了,我是来听听你的说词的,请说吧!”
凯尔闭嘴以免爆笑出来。他大可控制这个黄毛丫头。当他说完之后,她会打道回府去向女王报告。辛克莱男爵将入狱,凯尔的生活将回复正常。
“我在等著,爵爷。”
“当然。但是你不需要今天早上遣回的那些士兵吗?”
“不需要。我打算和平的解决问题。”
他睁眼说瞎话。“我感激不尽。”
“不足挂齿。”
她是不足挂齿。男爵将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在昨晚边地勋爵给他们教训之后。“你是否要记录下他的罪行?”他想起那对双胞胎。“是否叫你的书记进来?”
“不必要。”她再度露出倨傲的笑容。“我的记性很好。”
他倒是想给她一点回忆。还想知道她一身美丽的衣裳是哪儿来的。而那头红发更是闪亮动人口想到那头柔丝,他感觉手指放松。再想到纵情的代价,他回到现实。“男爵对基德堡的恶行是罄竹难书的。”他警告道。
她对他的斜睨说明她怀疑他的表达能力。“不急。”
凯尔清清喉咙,开始以一种几乎使若兰失笑的高亢声音说话。“单单今年他的手下就烧毁三座农庄。可恶的暴行。现在我最好的鳗鱼河流中都有灰烬”
“死亡人数多少?”
他摒除那些尸体的影像。“四个。他还鼓励渔夫去网泰因河中的鲑鱼,可怜的生物连产卵都不能。”
“的确可怜。说下去。”
“他任意偷窃牛群。这个恶霸竟然敢动我刚买回来的那群。”凯尔在桌上摸索。“我这里还有所有权转让证书呢!哦,该死!东西老是不翼而飞。可恶”
“你可以以后再给我看。”
一片羽毛落在他鼻头,凯尔努力将它甩落。他甚至嘟起下唇猛吹,但徒劳无功。她再度开始敲手指。他摘下羽毛,假装检查的将它凑到眼镜下。越过镜框,他审视她。她是如何保持镇静的?他愿意付出哈迪恩之墙的一个藏匿处以便向她显示自己的真面目。相反的,他选择谨慎行事。“这片留给一条肥鳟鱼。”他将羽毛丢进抽屉。
“关于绑架的指控是怎么回事?”
凯尔想起亚莉,以及她信中的口气有多么快乐。查理买下一座农场,而她怀孕了。
“天啊……绑架。这有点荒唐。男爵的土兵劫走我们最好的蜂巢,而且是在苜蓿授粉之前。”他摇头道:“我们的收获很惨。”
“你偷了他别的东西做为报复。”
他装傻的眨眨眼抵赖。“我?边地之狼?不可思议。我使农民的收成增加,并且为他们取得新蜂巢呢!”
她的声音低沉。“你从来没有报复?”
他诚心诚意的说道:“杜凯尔是一个学者,他只动口不动手。他假装战栗地道:”我看到血会恶心。“
“我相信。还有别的吗?”
她不再敲手指了,这似乎是她唯一的破绽。他甚至不记得看到她眨眼。老天,她可以教人如何有耐心。他显得犹豫不决,彷佛不知是否应该开口。
“不要客气,爵爷。我就是来帮忙的。”
那么他就是法国国王。一个漂亮优雅的红发小红怎么能解决一百年来的世仇?最近登上王位的那个女人也只是因循前人的模式在解决边界的问题。只不过安妮这次派来的这位尤物是既赏、心悦目、富智力又具挑战性。
“你可以继续说下去,凯尔爵士。什么事情那么可怕?”
他没有回答,因为安太太走进来,目光闪烁。“对不起,爵爷,我为您和若兰小姐送苹果汁来。”
这是信号,有人从辛克莱靠近基德堡,一个小时内会到达。凯尔得离开,因为他不能让敌人看见他伪装成傻瓜的模样。但他又不愿离开若兰小姐。
他想到了办法。“我说,若兰小姐,或许你愿意亲自看看男爵的所作所为。我们可以坐马车、带著苹果汁。我也可以带你看看其他东西哈迪恩之墙和数十种蝴蝶。我们可以花一个下午,如果你愿意。”
灰眸闪著喜悦,唇上扬起真心的微笑。
“这样很棒。我可以带个朋友一道去吗?”呆瓜的面具撒下,凯尔的本性呈现。“当然。只要他不是一个比我英俊的男人。”
她的微笑转为困惑。“我的警犬是母的。”
凯尔无声的呻吟。马若兰具有聪慧的头脑和诱人的身体,但却没有幽默感。凯尔决心教导她幽默感,除了其他事之外。
第三章
若兰一手挽著披风,一手牵著“福宝”,走进院子。乡间生活的声音和味道充斥在空气中,酒店洋溢著热情的笑声和歌声、铁匠自成旋律的敲打著。井边有一群女人挽起袖子在洗衣服,附近有孩子在玩耍。
只有几位戴著高地帽和穿著鲜艳格子呢的士兵戍守城墙。其他人呢?她搜寻院子,看见麦肯在吊桥附近。他挥舞著一把木剑和盾牌,正和一棵树打仗。
为了察看昨夜看见黑影的地方,若兰走向城堡后方。路人彷佛熟人般的向她打招呼,没有人靠近她;因为“福宝”的关系。
一座有鱼尾形箭窗的塔楼矗立在城堡后面角落。地停在十尺高的城墙下,城墙外传来潺潺流水声。她审视窗户,找出她房间的绿色天鹅绒窗帘。
然后她在花园的墙上找到一扇木门。她拉动铁门把,上油的门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她对猎犬说,然后走入门内。
“福宝”庞大身躯发出的体热渗透若兰的衣服。她的一只手放在狗身上,感觉到“福宝”的骨架。其余的感觉则完全专注于前面的花园。
一个幽会的地点,她想道,一面注视著那座附有大理石裸体妖精雕像的喷泉。喷泉周围是精雕细琢的座椅,三面墙上是同样藻饰的瓷砖,第四面墙则由城堡所构成。靠墙伫立著六座与她同高且长满植物的希腊陶瓮。紫苏、百里香和茴香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在喷泉和城堡那面墙之间有一座优雅的花圃,形状是他们的族徽:一颗燃烧的太阳。
“福宝”拉扯皮带,灵敏的黑鼻子嗅著地面。若兰放开它的项圈。它追踪到一股气味,顺著气味绕过陶瓮,在城堡墙上发现“扇门。
除了爵爷和女主人之外,谁能直接进入这座秘密花园?“福宝”抓门并发出低哼。
“嘘,小姐。”若兰低语道。
她试著开门。门锁了。今晚她们再来,如果幸运,她将可以发现使用这扇门的人。
她回到城堡院子。两只斑点灰马拉著一辆敞开的马车从马厩出来。伯爵握著缰绳。他坐得高挺而自信,像煞一位巡行国土的君王。从远处看,他显得较英俊,颈项较厚实、肩膀较宽润。
瞥见她,他便塌下、目不斜视的操缰。马车右转,朝著她前进。若兰嘲弄自己对他的幻想,发誓不再胡思乱想。
人们在大街上停滞下来,堡中的居民和工人停下来脱帽致意,有些人对伯爵出声打招呼。他们的脸上泛起微笑,除了那位敬畏注视的补锅匠。
他们喜欢杜凯尔。她不了解这位怪胎究竟如何嬴得他们的敬重和爱戴。当伯爵靠近时,眼镜在阳光下闪烁。若兰试图捕捉他犀利的批判眼神,但徒劳无功。
当马车到达她身边时,他放下缰绳,爬下马车。他穿著便鞋,这次左右穿对了,以及外套和深绿色羊毛马裤。在假发上,他戴著一顶海狸帽,上面缀著一堆磨损的孔雀羽毛。
他在两步之外时,“福宝”露齿咆哮。人群倒抽一口气。伯爵停住脚,他大声的吞咽。“它会咬人吗?”
若兰拉住皮带,命令猎犬坐下。她微笑地以足够令旁人听见的声音说话。“其实『福宝』一旦认识你就会很温和的。我可以借一下你一只手套吗,爵爷?”
他小心翼翼的取下右手的手套。她想起他的水泡。“你的手好了吗?”
“什么?”
“你手上的水泡好了吗?”
伯爵惊讶的扬眉。“你记得?”然后他挥挥手。“没事。安太太为我料理过。”
若兰将手套凑到狗鼻子前。“朋友。”“福宝”摇著尾巴,灵性的眼睛注视伯爵,举起一只大脚掌。
人群发出惊喜的低呼。
若兰归还手套。“它想要和你握手,爵爷。”
伯爵像是要碰触沸腾火炉似的伸出手。他瞪著“福宝”的嘴,深恐它一口咬掉他的手指。“它……呃……挺可爱的。”
“对某些人而言,我想是的,”若兰拍著狗的头说道:“好孩子。”
“福宝”吠叫。伯爵往后跳起来,跌在马车上。
众人哄堂大笑,但没有人去扶伯爵一把。
伯爵起身,扶正眼镜,对人们说道:“好了,各位,请帮我留意带孔雀毛来的那个家伙。我正在等他。咱们可以走了吗,小姐?”
“当然,爵爷。我们可以继续我们的讨论。”
凯尔诅咒自己竟没有料到她会开门见山。水泡的事使他措手不及。
我的记性很好。
他嘀咕的扶她上车,却惊喜的发现她如此轻盈、如此芬芳怡人。他这位娇小的外交家身上那股异国的芬芳,使他联想起山间清爽的冬日。他爬上来坐在她旁边,刻意笨拙的绊一下。
“福宝”跳到对面的座椅上,端庄优雅的坐著。
凯尔瑟缩的以颤抖的手挥动缰绳。群众散去时,他决定为他们的表演奖赏他们一番;除了那位新来的补锅匠之外。安格对他们训练有素。他还提早出门,通知农夫们准备领主的造访。这次出游将进行得天衣无缝。
马车一出外墙,若兰便说道:“出去,『福宝』。”
猎犬跳出马车,鼻子贴著地面,展开全面的巡查。它那油亮的金红色毛皮在阳光下闪耀。
在午后的微风下,凯尔志得意满的检查他的计划。在今天落日之前,若兰小姐就会相信他和他的人民都是辛克莱男爵手下无辜、无助的受害者。她将回报女王,辛克莱男爵会成为罪魁祸首。然后生活将风平浪静的继续下去。
凯尔说道:“你训练这头猎犬吗?”
她注视“福宝”,表情是温柔的。“其实它不太需要训练,天生就是侦察犬。你介意它留在我的房间吗?我保证它会听话。”
如果乐意,若兰小姐可以带一群猪进来。“请便,不要拘礼。”
“谢谢你。我发现你的犬舍中有许多狼犬和狐狸犬。”
他俯视她微笑道:“原来它们是狼犬和狐狸犬啊?”他的口气好像是麦肯刚学到一句新的诅咒语似的。“对我而言,它们都是一团毛茸茸,没有一只比得上你的『福宝』。”
她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忘了爵爷喜欢的是钓鱼而不是打猎。”
他知道这是一句谎话;她的记性好得很。如果她是想要套他,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福宝』看起来健步如飞。”
“谢谢。它擅长旅行。令尊教您驾驶马车吗?”
凯尔心中一紧,马匹慢下来。他乐意和地闲聊除了他父亲这个话题之外。杜肯尼是一位暴躁、冷酷且善于使用鞭子的人。
凯尔甩动缰绳。“不,恐怕我们父子相处得并不好。他是一个粗野的家伙,常常说宁愿穿女装爬山,也不要坐马车。你能想像这种事吗?”
“他也和辛克莱男爵打仗吗?”
凯尔怀疑她的微笑是练习过的,她是否别有居心?
必须小心回答,因为凯尔不能失去理智。理智!他几乎失笑;他应该是一位没有理智的人。“也打仗?我可没有打仗呢!暴力是下策。我喜欢钓鱼,这你是知道的。”
她盯著马匹,但凯尔知道她在动别的念头。他愿意以基德堡所有的盐来换取她的想法。
“你的名字来源和令尊有关吗?”
凯尔真、心地说这:“不。家父是一位粗野的苏格兰老乡,大家叫他大盗肯尼。”
“他打仗喽?”
“到死为止。”
“他过世时你几岁?”
他就等她问私人的问题,这样他才能回问她。他想知道为何地还小姑独处?她是否名花有主了?她是不是哪位王公贵人的情妇?她的乳头是不是粉红色?被吮吸时,是否会坚挺?
“如果这个话题使你不快,爵爷……”
凯尔克制他的欲念。“一点也不,小姐。当时我二十岁,人在罗马。”他温驯的补充:“我一向喜欢研究罗马人,他们的人工河道是最好的鲑鱼河。”
“啊,是的。我很好奇,”她玩弄著皮带。“男爵为何指控你攻击他们?”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了。他是恶人先告状、作贼的喊捉贼。像你们如此聪明世故的人必定了解这个的。”
他八成躲在她的衣橱里窥探,她狐疑的打量他。
阳光将她的瞳孔幻化为灰蓝的宝石,而她的秀发化为金色火焰。她脸上扑了粉,他想,因为他可以瞧见她鼻梁和脸颊上有雀斑的痕迹,多么可爱。马车颠簸一下。他的注意力回到现实。
“我们要先去哪里?”她问道。
伪装不假思索的回答应该是上策。“你已经见过麦家了或者它的残骸。你真的想看辛克莱烧毁的其他农家?你会弄脏衣服和手的。”
“不用。但我想见见那些农人。并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话,凯尔爵士。”
他早该料到这一点。若兰小姐的心思细密是名不虚传的。啊,但她和杜凯尔只是初识。
他差点笑出来。“你竟然以为我有能力搞诡计,真是令我深感荣幸。你会说苏格兰话吗?”
“是的,足以和人对话。”她以苏格兰话说道。“你在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下,你原先真正想说什么?”
他喜爱和她在言语上捉迷藏。他以英语说道:“哦,若兰小姐,恐怕你已经认定我是愚蠢的。”
“如果不说清楚,我会以为你隐瞒了什么呢!”
凯尔提了一个大胆的话题。“如果你真的非知道不可……我是想知道狗能不能学钓鱼?”
她的表情像是第一次尝到柠檬似的。
凯尔忍笑说道:“我说过了,那是愚蠢的。但我相信你会原谅我。我实在对钓鱼太有兴趣了。我是一位思想前进的人,你知道的。”
她脸上的怀疑表情带著一抹纯真。难道她从来不笑吗?
“我确信。”她喃喃地道。
他们造访了两座养牛农场和三座养羊农场。每一位佃农都首先欢迎他们,继而愁眉苦脸。安格表现良好。女人们哭诉男爵的暴行,男人们握拳诅咒辛克莱,人人都同情凯尔的噩运。他被视为圣人、救世主和君子。
祝福苏格兰,它的人民太棒了。
除了梅洛蒂。
当天下午稍晚,他们来到梅氏佃农家。凯尔被芬里拉到一边;芬里是一位为了保护羊群而失去一条手批臂的牧羊人。若兰则和芬里的太太洛蒂亲切的谈话,但她的注意力和那双魅人的决眸却不断转向他。
“哦,是的,”若兰虚情假意的说道。“我了解凯尔爵士的诱饵是所向披靡的。”
洛蒂将儿子抱到膝上说道:“小姐们从大老远跑来尝他的”诱饵“。”
“对不起,”若兰说道。“你是说她们来陪他钓鱼?”
芬里爆笑出来。
洛蒂瞠目道:“哦,他确实是个猎艳高手。而她们的损失只是心碎罢了。”
若兰倏然转头,她以眼神对凯尔说:“你,猎艳高手?”
如果带她上床就像欺骗她那么容易,他们早就乾柴烈火的交缠在一起了。那幅景象使凯尔血脉贲张,他想像她的玉体横陈在他的羽毛床上,丰盈的秀发披散在他的枕头上。他的胯下因需求而膨胀起来。
该回头去哄骗她了。
他们一回到马车,前往哈迪恩之墙,她便说道:“你和梅先生似乎说了很多悄悄话。”
打从一开始,凯尔使抛开本能的反应,想像自己是一位笨拙的懦夫。他屏息使自己胀红脸。
“别害羞,告诉我你们的悄悄话。”
凯尔羞赧的低下头。“哦,我说不出口。淑女是不适合听这个的。”
她抬起下巴。“我可以自行判断。”
哦,她会后悔的。凯尔玩味她的反应。她会脸泛排红,如那件迷人的绸缎上衣吗?罪恶感戳刺凯尔。
“芬里想要让他的猎犬追求你的『福宝』当,呃,时机来临时。”凯尔嗫嚅地道。
惊讶软化她的表情,她脸上泛起桃红。“我懂了。”
凯尔自导自演的补充道:“我早说过了。现在你一定认为我很笨。”
她清清喉咙。“不,不会。是我自己要问的。”
凯尔怀疑她懂不懂得开玩笑。他可以专门取悦地来过活。但这是不可能的,他不能永远装疯卖傻。
地审视风景说道:“为什么哈迪恩之墙这一边的农地比较小?”
她很快恢复镇静,他心想,从眼镜边缘睨视。“一个男人只能耕种那么多田地据我所知。”
“但我看到全家人都在田里工作,不管在这里或男爵那里。”
如果她真正了解男爵,就不会说这种话。凯尔小心的说道:“你认识那个人?”
她注视正在追逐野兔的“福宝”。“他告你的状。”
障眼法,凯尔想道。女王麾下著名的若兰小姐竟然会如此准备不周吗?她所发出的问题显得漏洞百出。凯尔必须查出她的底细。“告状?”
“我说过了。抢劫、窃盗、绑架和伤害。”
凯尔决定旁敲侧击。他想起亚莉。“这很可笑。你应该知道六月时,他把一位继女送给总督,以便撤消我对他的控诉。”
“为女儿安排婚事是父亲的责任。”
想到亚莉怀孕,凯尔微笑。“可惜当时总督已经结过婚了。对出身良好的女孩而言,这是虐待。”
她眯起眼睛,半晌之后说道:“你所说的是佃农的工作道德观?”
怎样才能令地震惊?边地勋爵会找出来的。他试图想像她的生活,以及使她具有此种钢铁意志的历练。难怪女王对她赞不绝口。那么为何她对这里的问题那么无知?
“佃农,爵爷。”她催促道。
马车跳跃前进,田野飞掠而过。“辛克莱虐待他的家人。但在基德堡,孩子们早上不用工作。他们上学。”
她的目光如电。“全部?”
“大多数。我提供学校和老师,但不强迫他们上学。我希望他们最喜欢的科目是自然。想像一群年轻人在研究鱼类和鸟类。”他沾沾自喜。“那是我的理想。”
她对著一片已犁好的田地挥出手。“但是基德堡的农田仍然茂盛。”
他不敢告诉她他和佃农们如何努力研发耕种技术和产品。相反的,他保守的说道:“因为辛克莱的暴行,使得城墙附近的农民都没有发挥最大效用。”
“男爵也提供学校吗?”
凯尔不得不压抑怒火,挥动缰绳,冷漠的说道:“我管不著他的事,我得照料自己的事。你知道哈迪恩之墙附近的遗迹吗?那是罗马人的杰作。我从小就常去探险。”
成功的外交需要双方某种程度的让步。凯尔希望她能配合。
“那么你的童年必定很有趣了?”
他再度对她的生平好奇。她属于哪一个马氏家族?在哪里长大?但他不得造次。他下面的话有点讽刺。“哦,的确非常有趣。”
哈迪恩之墙进入眼帘。他将马车驶离道路,进入一个长满羊齿植物的山谷,里面有两片石墙和一口井。
“瞧……处女之门的遗迹。”他说道。
地步下马车,走向那口井,对著井中说道:“喂……”
声音听起来空洞、遥远。凯尔没有离开马车,因为他的目光突然胶著在她纤细的足踝和优美的小腿上,她的臀部也是狭小的。他默默的祈求她再低下去一点。
那条狗也趴在井边。“听,『福宝』。”她玩耍的说道。“这里面有回音。”
狗摇著尾巴,昂起神气的头倾听。
凯尔蹑足到她们背后,双手围在嘴边道:“呜!”
狗惊吠的向后跳;若兰小姐震惊的冻结。“挺刺激的,爵爷。去找东西,『福宝』。”
狗踱开。若兰小姐转向凯尔。
他屏住呼吸。她看起来正是一位媚人的处女。她是吗?边地勋爵会查出来的。
老天,他要她。
他带领她到他发现宝藏的地方,笑谈他所搬回家的垃圾。她专注倾听,其至从瓦砾中找到一件自己的宝贝一个茶杯把手。
“有一次,”他坐在井边,将她拉向身边。“在我八岁时,发现一个花瓶,认为必定是无价的骨董。”他捧腹大笑。“我将它拖回家,清理了好几天,才发现它只是陶器场丢掉的夜壶。”
她侧著头。阳光在她眼中闪耀,她的眼神是温暖的。“你怎么笑得出来?必定尴尬极了。”
“哦,没错,”他承认道。“但只有安格看到,而他是绝不会出卖我的。”
她犀利的盯住他。“就是那个彪形大汉吗?我以为你完全不认识那些士兵的。”
凯尔懊悔不已,她太机灵了。
“人们老是出卖自己。”她说道。
凯尔不予置评。他瞥见“福宝”在墙上嗅著。“你应该将狗叫回来,”他说道。“这一带有猫和蛇。”
她伸手撩起头发,取出一条手帕,擦拭颈背。“别担心,『福宝』会小心的。它不杀猎物,只是追踪。”
凯尔惊跳一下,因为“福宝”可能会意外的发现边地勋爵的巢穴。他起身。“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一点。”
他走近狗,看见它如何善用天赋。它在羊齿植物中矫捷的穿梭,长耳朵在风中翻动,到处嗅闻、侦察。然后它跳进草丛,逼近那扇通往地下室的门。土壤扬起。
凯尔心惊肉跳的嚷道:“不要挖!”
“福宝”探出头,它的头脸沾著尘土和针球。
若兰吹口哨,一百磅的大狗冲出草丛。它跑得如此热切,几乎撞上他。但他还是瞧见狗嘴上那条黑色丝巾。
凯尔心跳一下,因为它找到了边地勋爵的黑领巾。
他怎么会如此大意?该死!他绞尽脑汁寻求解释。那条领巾是一位旅人的,一位可怜的鳏夫的。
等一下。若兰不可能知道那领巾是谁的。凯尔松了一口气。他深吸一口气,心跳回复正常。
他必须表现得若无其事,以免让若兰看出端倪。
令他意外的,若兰将那条领巾绑在狗脖子上,一面称赞它。她眼中闪著喜悦。“它看起来是不是很神气,爵爷?”
凯尔本能的知道马若兰并不经常表现得如此率性。他渴望与她坦诚的谈话,但他不得不克制自己。
他假装目瞪口呆。“你不该让地戴著那条破布,天晓得那有多脏。”
她脸上露出天真的祈求表情。“『福宝』只是在玩耍,这是很难得的。你自己也说那只不过是一条破布嘛。”
他强迫自己坚持。“我不许地戴进堡中。”
她欢愉的笑靥如雪中的雏菊般枯萎,她将领巾拉掉。“当然,爵爷。我一定让双胞胎为它洗澡并洗乾净领巾。”
凯尔感觉宛如当胸被揍一拳。只要她眼中再度恢复光彩,他愿意为那条狗买七彩领巾。
他以事实来平抚罪恶感。她是来这里和他作对的,他最好和地保持距离。他清楚得很。晚餐之后,他将溜进密道中,站在她的衣橱背后偷听、偷看。她绝不会知情。
他振作的拍拍胃部。“安太太准备了鹿肉和炖肉,是我最爱的,还会有甜点,可能是奶油草莓馅饼。”
他的滔滔不绝使她厌烦,但她仍轻快的说道:“听起来很可口。我喜欢吃腰、肾和、心。”
“好极了。或许我的孔雀已经来了,但愿如此。你知道孔雀的求偶方式吗?”他兀自笑道:“雄孔雀会表演跳舞。但它们现在正在换毛,没有漂亮的羽毛,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我正在做研究,你知道的。”
他们进入城堡院子时,她几乎要尖叫抗议。当一位牧羊人抱著一条死去的狗走上来时,她差点真的尖叫。
“男爵的手下干的,爵爷。”那人眼中蓄著泪水。
“哦,多么可怜。”伯爵说道。
若兰同情的转向伯爵。“你要怎么办?”
他天真的眨眨眼。“我帮他再找一条狗嘛。你愿意帮我找吗?”
他的懦弱令她气苦语塞。她默然的爬下马车,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