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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靡?鱼腥草卷》 鱼腥草卷?第七章《猫腻》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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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魂节一早至深夜都热闹不已,锣鼓、炮竹声不断,正呼喊着沉沉睡去的游魂,以喧嚣之声使他们苏醒,食上凡尘街坊所备上的厚礼,填饱那饥肠辘辘的肚子,好早日投胎轮回,不再徘徊於世间。
香水行外铺有大红绸布的宴客案上摆有满满宴请孤魂的祭品,有牲礼、烧酒、糕点、糖果、水果、草纸、布帛、米粮等等,一旁亦有一箱箱待焚尽的纸马冥钱,官府同时差衙役挨家挨户地发放下一袋平安米,让大小食了都能驱邪平安。
远远望去,每门每户的屋房边都立了灯篙,灯篙上以金纸包覆,贴了咒语,上头挂有灯火和旗帜,招揽着孤魂来家里食宴,若灯篙悬得过高,祭品不足,孤魂则会觉得主人诚心少过举止,有朝一日定会报复。
这盛大的节日亦是密国官人较量之时,大夥儿将供品的数量视为较劲之物,非得添购得比他人还多,以示自己的才情与能力,就怕失了富足人家的面子。
今日,密国的百姓与平时有那麽一丁点的不同,大大小小的额上都以金箔点上了一颗金痣,为防止於此日苏醒的恶灵入侵身躯,是习俗,是象徵,就连高贵的天子亦得点上。
金是神圣的,是崇高的色彩,亦是鸾鸟大神羽翼的熠熠色泽。
双手抱胸的朴子和背着小布包的小米子正於香水行外看着热闹,有寺里的道士和舞坊的艺师於街上跳着神舞,个个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夸张地摆弄着四肢,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更有操弄着神祉庄严魁儡的操偶师,伴随着尖利乐器的声响,以消弭死者亡魂的戾气。
待於香水行内的璎珞一早便派朴子将制好的红麴米糕拌蜜汁黑豆、笋片山药凉卷、芝麻奶豆腐脑送至东郊建地。
朴子归来後只道,听闻四十九名奴隶已让衙门释回,详情就不得而知了。
扬舟和她说过,共有五十名奴隶去了北郊,如今只回来了四十九人,还有一人呢那名奴隶上哪儿去了
璎珞正以瓷烧的勺子轻舀着一早才煨上的葫芦肠芋羹,一张施了淡淡脂粉的脸朝外探了又探,羹里的芋都要化开了,可怎麽也盼不着扬舟的归来。
她有些担忧,昨日扬舟自京兆府衙门归来後,浑身紧绷、没有笑容、风风火火地朝仓房内取出了装有百多支箭的箭壶,背上了久未使过的弓,语调严肃地朝她道:「让我静静,不必等我了,明日我会归来。」
彻夜辗转难眠,没了舟哥,她的身子都凉了,一双chiluo的脚丫子任被褥怎麽焐也焐不暖,一夜都过去了,他仍是不回来。
她替他煨上了他最喜食的甜品,还亲自将捅去莲心的莲子塞入截断的猪小肠内,做成似葫芦状的肠,又替他选上带有甜味的芋,两者一同放入瓮里煨煮,蜜了又蜜,蜜得甜滋滋的。
如今,葫芦肠和芋都煨得绵烂了,可她终究孤独,显得一身落寞。
心在隐隐作痛,奴隶们究竟发生了何事舟哥又去了哪儿
眉目一敛,璎珞望向一旁那只已糊上的水灯,上头仍未写下扬舟欲朝父兄所说的心愿,灯纸惨白得如张病恹恹的面孔。
外头迎着热闹的小米子正食着炮野鸭,指头沾满了油腻腻的油渍,啃了一片夹於野鸭肉两侧的雪梨,吃得津津有味,嘴里透着一股酱油香。
他的双眼注视着操偶师所操弄的鸾鸟大神庄严像,看得目不转睛,双眼让那条条金丝所掐的鸟翅与鸟尾给吸引,金光闪闪,顿时再也挪不开那两颗圆滚滚的目珠。
小小的牙咀嚼着野鸭肉,油脂沁过他的每一颗牙至每一道牙缝,他那长长的眼睫眨眨,目光随着操偶师的移动而转移,随着鸾鸟大神的飞舞而飘移。
道士与艺师正浩浩荡荡地朝着南郊的方向前去,小米子凝望得真切,全神贯注,就怕再也见不着如此漂亮的魁儡。
在他吞下野鸭肉、肉透过了他的咽喉、来到了胃的瞬间,一道锐利的光芒迅速地闪过,是道憋闷的风,又似如剑划过,是芒种之时所瞧见的那个女人,那令他起着鸡皮疙瘩的阴邪面容!
瞠着双目,他凝神注目的视线转至与操偶师擦肩而过的女人的身上,只见那名女人身着青白色的裾袍,手中握有一把素伞,和在牝庙里的模样相差甚大,可脸部的细微表情和线条绝不会因妆容的变化而改变!
那只油腻腻的小手扯了扯朴子的衣摆,指着那渐渐远去的女人道:「大头哥哥,我在南郊见过那个人。」
「唉呀!」朴子不耐烦地甩开小米子那只染着油渍的手,双眼直看向热闹的大街。「咱们看过的人可多了,谁记得住啊!赶紧把炮野鸭给吞了!好擦擦油腻的手!」
小米子心里一紧,那双骨碌碌的眼珠子仍盯着那女人远去的背影,他连忙地将剩余的炮野鸭吞尽,随後带油的双手朝麻布衣一抹,不作声,一溜烟地便尾随於女人的身後,如缕跟踪的幽魂般,无声亦无息。
当朴子再度转身,小米子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