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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靡?鱼腥草卷》 鱼腥草卷?第七章《猫腻》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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璎珞见扬舟迟迟不归,心烦地拎起小盖,将那盅葫芦肠芋羹给掩上,双手捧上暖暖的瓮身,垂下眼眉,心头略感失落。
往年,她和扬舟会避开夜晚熙攘的人潮,近午之际便一同上南郊的密河放水灯,牵握住彼此的手,将祈愿默声地告诉密河之水,让河水将他俩心中的悄悄话传至身在远方的父兄以及母亲。
可艳阳高挂,将近午时了,她仍是瞧不见扬舟的身影。
她扭开头,放开手,将那只宛若病患般苍白的水灯取来,神情略显沮丧地执起了狼毫笔,朝砚上沾了沾墨,替扬舟在素白的水灯上写下了祈愿。
她独独写下了二字──慈悲。
恨,需慈悲来化解,没有什麽是比慈悲更为柔软的色泽。
琥珀谷的那片血腥,唯有慈悲之色能将它化得温暖,不再有恨,不再有怨。
深深地吐了口气,璎珞执起水灯,素雅的身影穿过了青色大布帘,决心自己上密河。
扬舟不在,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她是他的妻,倔强顽固不得。
璎珞於香水行前拦了顶轿子,和朴子寒暄了几句,便朝南郊的方向前去。
眼里几分惆怅,平时,是舟哥带着她骑马去的,她捧着水灯坐於他的身前,他则是双手扯握住缰绳,将她小心翼翼地护住,有时则会轻啄啄她的面颊,使她暗暗地娇嗔着。
坐於不属於自己的轿子内,感受着亦不属於扬舟的温度,周遭似不再如往年般温暖,没了那种携手的喜悦,少了夫妻共同拥有的期盼与欢喜。
憋,只有憋;她的心,好闷。
纤纤的指头轻抚过让浆糊给糊上的水灯,触感有些粗糙不平坦,因黏稠的附着而显得略略僵硬,不再如薄薄滑顺的绸纸般柔软。
指腹让硬去的浆糊给剐了又剐,璎珞不禁生起了小小的怒气。
轿子将她抬至南郊的密河河畔,街道上喧嚣不已,贩子和货郎的叫卖声不断,伴上道士和艺师那尖锐的表演声响,脸上挂的是獠牙的面具,彩绘得如野兽鬼怪般吓人,张狂地来回摇晃摆动,阵阵喧嚣一瞬间划破了南郊的虚空。
璎珞让那吵杂声弄得是一阵头昏目眩,下了轿,她踩着碎步沿着河岸走,略发黄的杨柳因风而吹拂,刷过了她的衣衫与髻上的青丝。
她慢慢地走至河堤上,那是她与扬舟初次见面的地方。
眯着双眼,璎珞仰望着照下阳光的天际,可出现於她眼前的只有阴霾,只有惆怅,不再是天青色,有的只是阴沉的灰。
下河的阶坎就在眼前,她魂不守舍地朝前步去,走着走着,却撞进一人的怀里,可出现的不是人体的暖度,而是阴凉的不善气息,使得她的寒毛瞬间一竖,浑身抖颤了下。
「真是对不住。」璎珞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几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没事,没事。」是道男人的声响,隐约之间带着噝噝的暗笑声,猥琐的,卑劣的。
璎珞感受到一道熟悉且陌生的黑影正朝她逼近,将她给笼罩於一片黑暗之下,是童年时兄长买了雪花糕给她,是一只小花猫跑过,随之是那具阴黑之影,伸出那狼爪般的指,正朝着她的小亵裤伸去……
她嗅不到,可她感受得到,那是一股血腥,是令她畏惧多年的一道阴影,是那窥视她与舟哥的两只眼睛,是那一枚殷红的猫脚印……
紧紧地搂着水灯,璎珞浑身打着哆嗦,双眼怎麽也不敢抬起,深怕望向那两道犀利的目光,脑中是花猫与海啸袭来,欲将她给吞噬与侵蚀,没了凶猛的豹子来吼开那名坏人与怪物……
她好怕,好怕,好怕,一股冷飕飕的风窜过了她的背脊。
「娘子,发生了何事可同我京兆府丞说,不用怕呢。」男人的眸子里闪着猫眼的黄,眼白处尽是混浊的枯黄色,一身的锦衣华服,负於腰後的十指正相互摩娑着,显得有些急,又有些期待,下身的慾望似在隐隐地骚动。
畏惧之感没有褪去,璎珞将水灯捧紧,随後身子一侧地朝京兆府丞的左侧奔走而过,几乎是用跑的,她头也不转,眼也不抬,以风的速度,踩下了石砌小坎,来到了邻近水面可放水灯的小平台上。
唯有孤寂的水灯相伴於她的左右,璎珞双腿发软地蹲在仅比河水高出一些的小平台上,双手抱着膝,将发冷的自己给环抱住,欲给自己温暖,给自己勇气,要自己别去想,不要因此而受怕。
下颚抵於双膝上,璎珞在震颤间想起了牧奴,想起了那木讷可骨子里却是深沉的奴隶。他让人放了吗蛛童救他了吗她的脑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嗅到了那股羊骚味,感受到肌肤让那股灼热给触碰到的温度。
那个夜晚,牧奴将她搂入了怀里……
猛力地摇摇头,璎珞捏起小拳头,恨起胡思乱想的自己,她赶紧地站起身,执起了搁於一旁的水灯,随後走至与水相接的平台边侧,蹲了下,用双手将水灯捧好,捧於水面上,双眼注视着自己所写下的「慈悲」二字,随之将双眼闭上,心里默默祈求。
在她敛眉闭目祈求的瞬间,有人自她的身後将她给环抱了住,暖暖的双手覆於她的手背上,和她一同捧着那只水灯。
那人灼热的面颊抵於她的耳边,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感受到那熟悉的砰砰心跳声,能看见他那坚韧的缕缕筋肉,嚐过他茁壮身子的美好,曾紧紧密合地与他缠绵过,是只属於她的男人。
「放水灯了。」扬舟於璎珞的耳边轻咛声,随後握住璎珞的手,瞬间松手一撒,将水灯落於潺潺的水面上,让它顺着水流缓缓地漂走。
是熟悉的温度与气息,她知是她的舟哥来了,待得水灯消失了踪影,她欲转身瞧瞧令她生气的他,可却被他给紧紧地搂入了怀中,相搂的瞬间顺势地站起。
那双有力的手臂环绕着她的腰和背,她的一张小脸抵於那温暖厚实的胸膛前,半句话也不说,只是安稳地躲藏於她男人的臂膀之下。
有他,她什麽都不怕了。
「让你担心了。」扬舟揉着璎珞的发,轻声说道。
璎珞不作声,只是暗声地嘟哝道:「夜里,在找你算帐。」她捏捏他的腰,随後双手紧抱住他,不愿再将手松去。
葫芦肠芋羹都要化了,她不急着和他生气,得先让他嚐上她的手艺才行。
夜深回房里,在找他算清这笔帐,要他柔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