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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红妆 第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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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敏之勉强的一笑,他努力的替太平挽了个发髻,太平收起了梳子,起身正准备让贺兰敏之看她在青石上的涂鸦,大门开了,走出一个老头,他生气的看着太平划在门口的图形,怒吼起来。
太平吓坏了,贺兰敏之携着她的手飞快的跑了,太平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个怒发冲冠的老头,她咯咯的笑着,跑了很久,她站住了,喘息道:“不行了,贺兰哥哥,我跑不动了。”
贺兰敏之停了下来,他没有放开太平的手,他携着她的手慢慢在街道上走着,太平努力的调息着自己急速的呼吸,她又忍不住笑着问贺兰敏之:“贺兰哥哥,你记得刚才在那里吗?明天让天后下诏给那个老头,让他呀,永远的留着太平为他做的画。”
贺兰敏之没有说话,他携着太平慢慢的走着,只希望这条路永远到不了头。
太平走了一会儿,她突然站住,“贺兰哥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好吗?”
贺兰敏之背起了她,缓步向桃花渡走去,他突然对太平说:“太平,我带着你走吧。我们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
太平伏在他背上,“我们可以到哪里呢?洛阳就这么大,再说街上这么多的人,他们谁都不认识我们。”
贺兰敏之又沉默了,走了好久,快要到洛河了,街道上人少了,太平柔声道:“贺兰哥哥你放我下来吧。”
贺兰敏之把她放下来,太平与他并肩走在有些冷清的大街上,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那层明媚的清辉披洒在她身上,仿若仙子。
贺兰敏之突然握着太平的双手,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太平,嫁给我吧。我会给你幸福的。”
太平迷惘的看着他,“贺兰哥哥,你快要与杨氏结婚了,你不能和太平成婚的。”
贺兰敏之黯然不语,太平觉得他握她的手越来越紧,几乎要把她的手捏碎了,她平静的注视着他,他突然低下头,轻轻的吻她,他炙热的嘴唇几乎灼伤太平柔软的双唇。
太平伸手搂着他的脖子,他们就这样旁若无人亲吻着,冷清的河岸只有柳树默默注视着他们,洛河中央传来歌妓欢快的歌声,贺兰敏之觉得自己几乎融化在太平樱红的双唇之间。
李旦焦急的看着来桃花渡的路口,好不容易他才看见贺兰敏之背着太平慢慢走来,他迎了上去,“敏之,太平怎么了?”
太平在他背上对他调皮的眨着眼睛,“旦哥哥,我很好,我只是累了,我要贺兰哥哥背我过来。”
李旦长出一口气,忙将太平抱到自己怀里,“好了,好了,我们到船上去。旦哥哥抱你。”
太平嫣然一笑,像小猫一样伏在李旦怀里,还未到船上,她就已经睡着了。李旦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摇晃着。
他们的小船穿梭在众多的游船之中,窦氏注视着魂不守舍的贺兰敏之,他仿佛刚刚得到一个稀世之宝,转眼又将它丢掉般沮丧,但他的眼中却燃烧着火光,窦氏知道那是为太平燃着的爱情,她看他一时低眉深思,一会儿神魂颠倒的微笑,他不时情深无限的看着李旦怀里熟睡的太平,似乎想将她永远的据为已有。
太平兴奋的对可儿说:“真的,我让他吻我了。不过他很恶心,他竟然把舌头伸到我嘴里。”
可儿将水中的玫瑰花轻轻按到水下,缓缓闭上眼睛,“公主,你可害了他了,他本就为你害着相思病,现在恐怕要加重呢!”
太平游到可儿身边,委屈的说:“是吗?是天后让我对他好一些的,我不是对他好一些了吗?”
可儿睁开眼睛,“公主,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太平得意的说:“当然没有,他敢吗?”
可儿伸手搂住太平,“公主,你喜欢他吗?”
太平想了想,“也许吧。”
可儿追问道:“为什么呢?你不是最讨厌他吗?”
太平又想了想,“不知道,当我一个人站大街被人推倒时,他接住了我,他护着我走出人群时,我觉得我不像以往那样讨厌他了。他吻我时,我也没有反抗。”
可儿嫣然一笑,她突然低头吻了吻太平的樱唇,太平呆了呆,她伸手搂着可儿,轻轻的和她接吻,在那美妙的触觉中,她只觉得一阵神魂飘荡。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们赶快分开了,太平紧紧握着可儿的手,“是谁?”
是上官婉儿的有些冷的声音在门外恭敬的说:“公主,天后请您和太子妃一起晚膳。”
太平道:“知道了。”她们听着上官婉儿远去,两人相视一笑,然后一起起身。
梳理完毕后慢慢向武则天的寝宫走去。太平一边走一边对可儿说:“可儿,我真不懂,为什么宫里的人都没有发现你这样聪明呢?你多聪明啊,你懂得在该糊涂时糊涂,该聪明时聪明,在这个皇城里,只有你躲过了天后的刀,嫁给了想嫁的人,可儿,你是天下间唯一配得上贤哥哥的女子。”
可儿沉默的想了想,然后展颜对太平笑道:“公主,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天后的刀高高悬在我们的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从前,我很害怕,害怕死亡,可是现在,坦然的面对了,反倒不怕了。只觉得有贤在,这天地间就不再有恐惧了,心里满满的,全是对他的爱,如果有一天我死去了,脸上必定带着笑,因为拥有了他的爱,也拥有了对他的爱。”
太平沉默的听完,淡淡的阳光洒在可儿削瘦的身体上,仿若霞光,太平只觉有种莫明的冲动与渴望,何时她才能拥有可儿这样的感情呢?她突然很尊敬可儿,因为她教会了她什么是爱?如何去爱?而这些,在这皇城里,有的人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都不会理解的。
贺兰敏之恭恭敬敬的上完香,喃喃道:“母亲、妹妹,你们在那边还好吗?一定很快乐吧。洛阳又在下雨,倾盆的大雨,仿佛要把这个世界全都淹没,大明湖的水涨得更高,成群的鸳鸯、白鹭和天鹅在湖上游戈,妹妹宫里的野草长得有半人高,没有人敢去,甚至姨妈也不敢去,前天她在我面前提起母亲,她说该为您做一场水陆法事,超度您的亡魂,她还想把您送回老家安葬,有什么用呢?您在洛阳很好,离我很近,在朝中,只有你们能听我倾吐心事,你们走了,就没有人陪伴我了,二个月后,我就要娶杨光禄的女儿,就要永远的失去太平了,母亲、妹妹,你们知道我的心,那里只有一个影子盘距着,即使死,也不会被拔除的影子,太平,我的心、我的生命,母亲,我真恨,恨您为什么带我们到长安,恨您是天后的姐姐,太平的姑姑,如果我们不去长安,妹妹一定还活着,我们一定非常快乐,没有血腥、没有恐惧,没有……太平,不,不,我不恨您,即使让我再痛苦百倍,我也不会放弃对太平的爱,那么深沉的感情,胶着于我的肺腑,永远无法排除,太平、太平,即使只默念她的名字,也能令我极度快乐,八月十五那天,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候,我对她越陷越深了,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我也无法明了的原因,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孽缘吧。”
他呆呆的木立半晌,院中忽有一个熟悉的声音:“贺兰侍郎,天后的马车到您府门口了,您快去接驾。”
贺兰敏之忙拭了泪,整理了衣服,快步走向府门,脸上堆满了欢快的、幸福的微笑
正文 第四章 第一节 出家
贺兰敏之将武则天迎进大厅,正要跪下行礼,武则天摇手:“行了,敏之,不必行礼了。”
贺兰敏之请武则天坐下,暗自猜度武则天到府中的原因,却听武则天道:“敏之,你认识突厥的四皇子吗?”
贺兰敏之谨慎的说:“认识,在太子府中,经常看到他,臣听说这位皇子从小倾慕大唐的文明,从八岁开始便居住于长安,后随皇室迁居洛阳,请了很多负有很高名望的老师修习汉文,更难能可贵的是皇子天性聪颖,得到老师极高赞誉。”
武则天道:“那他为人如何?”
贺兰敏之微觉惊异,想了想,“皇子为人严谨,除了喜爱饮酒外,并未有什么不良嗜好。”
武则天沉默片刻,然后一脸严肃的对贺兰敏之道:“今日早朝时,贤隐晦的告诉哀家这个皇子爱上了太平,他已星夜赶回突厥,要突厥可汗派人来求亲,哀家不愿意太平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可这婚事涉及到两个国家,如果处置得不妥当,很容易引起战争,再说哀家听贤说那皇子为太平神魂颠倒,简直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可不好拒绝。总得想个什么办法拒绝了,也不引起任何争端。”
说到这里,她侧头看了看贺兰敏之,见他呆若木鸡的站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在想什么,她暗暗叹口气,“后来,狄仁杰大人出了个主意,要太平出家几天,骗过突厥来提前的使节,哀家思量是个好办法,但不放心太平到其他道观中出家,敏之,哀家要你在永福门外修筑一个道观,让太平在那里‘清修’。”
贺兰敏之低头领旨,武则天凝视着他,“敏之,你是我武家唯一的亲人,又是太平的表哥,为了太平,你就委屈一下,将婚期往后延吧。哀家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贺兰敏之大喜,又不能喜形于色,只得拼命忍住,默默点了点头,武则天一边迈步向外走去,一边说:“敏之,这件事关系到太平的幸福,你尽速办理,需要多少银子,到库房去提就是。”
贺兰敏之一边送她,一边应允,武则天终于坐上马车走了,贺兰敏之抬头看了看天空,多日阴云覆盖的天空似乎正透出一丝丝月亮的清辉,好,明天天要晴了,正好建筑道观,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微笑着走进府门。
武则天含笑看着有些紧张的突厥四皇子,“哀家听说王子在三个月之内走完了从洛阳到突厥,众突厥回洛阳的遥远路途,不知王子途中有何新奇见闻?”
四皇子恭身答道:“天后,本王在旅途中并无任何见闻。”
武则天闻言微微一愣,四皇子接道:“本王为尽快完成向贵国公主求婚的意愿,一路上不分晨昏的赶路,完全未注意到一路之上的景色,在本王眼里,只有贵国公主美丽的倩影和动人的笑脸,本王满心渴望早一些到达洛阳,以使两国结为秦晋之好,一偿本王夙愿。”
武则天微微一笑,“那王子一定是见过太平了。”
四皇子脸立即红了,“是,那天在大明湖畔,本王有幸得睹公主仙颜,本王不敢用凡俗的词汇侮辱公主的美丽,但本王想,如果世上真的有美若天仙的姑娘,那一定是太平公主。”
武则天笑道:“除此之外,你了解她吗?”
四皇子道:“天后,整个洛阳都在盛传公主的传奇,本王怎会没有耳闻呢?大家都说公主是花仙转世,出生时整个洛阳的牡丹花一起绽放,姹紫嫣红,娇美异常,花香笼罩整个宫殿三日不散。”
武则天微一皱眉,“原来王子已听说此事,唉,那王子一定知道我朝得道术士郭全真为太平所做的谶语吧。”
四皇子茫然不解的看着武则天,武则天悠然道:“太平出生时确实出现过王子所说的异兆,因此哀家请郭全真为太平占挂未来,郭全真说太平为上界仙人下凡,生于帝王之家,恐于自身不利,须得出家避祸,因此,哀家自太平三岁起,便命她带发修行,现在更令人为她修筑了道观,供她在内清修,王子一番诚意,哀家深为感动,但太平即为出家之人,便不宜与凡俗之人结亲,只辜负了王子的美意。”
四皇子极为惊诧,“可本王离开洛阳时,并未听闻公主出家,为何短短数月之内……?”
武则天不悦道:“王子,太平从小带发出家,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并非秘密,至于要她出家,哀家早有意旨,只是天帝挂念太平年纪幼小,让她在道观内修行恐有不妥,才延迟至今,如王子有疑,贤,”
李贤一直尴尬的站在丹墀下,低垂着头,听见武则天召唤,忙应声跪下,“贤,你引太子到道观去看看太平,快些回来,别妨碍她清修。”
李贤躬身领旨,一抬头,便看见武则天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他微微一抖,却感到站在她身旁,上官婉儿脉脉的、景仰的目光,他一低头,默默的陪着突厥皇子前往太平的道观。
突厥的皇子一脸疑惑的与李贤并肩走在甬道里,终于他开口问道:“太子,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能将实情告诉我,刚才我在道观中仔细察看了一番,油漆与铁钉全是新的,公主分明不喜欢观中岁月,她的眼睛一直四处游走,根本不像在静心修行,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配不上公主吗?”
李贤停住脚步,长长的叹了口气,“皇子,天后对太平妹妹爱逾性命,她不会放心让太平远嫁异域的,而且,”他转眼看了看皇子,“太平年纪尚小,根本不懂情事,根本谈不上是否对皇子倾心,皇子稍安勿燥,过一、两年,侍太平成长一些,再行求亲不迟……。”
四皇子断然打断他道:“太子,你不用掩饰了,公主不喜欢我,我明白,至于太子说公主不懂情事,”他突然苦笑,带着一丝苦涩道:“公主一颦一笑间,媚态横生,你不见那位西台侍郎贺兰敏之大人连魂都失去了。”
李贤不悦,“皇子,太平虽然不爱你,但你……。”
皇子道:“太子,在下言语唐突,但太子何以未听出我的嫉妒,那位贺兰大人风流俊俏,公主似乎对他青眼有加,唉,经此一事,我心乱如麻,不想再留在大唐,明天我要启程回突厥了,太子你多多保重,临走之前,我有一言相告。”
李贤转身看着他,“皇子请说。”
突厥四皇子紧盯着李贤的眼睛,“太子,在你的羽毛未丰满前,不要流露出对天后的不满。”
李贤脸色大变,呆若木鸡,突厥皇子长身一揖,飘然走了,李贤木立半晌,才缓缓抬脚向前行,冷不防上官婉儿气喘喘吁吁的跑来,“太……,太子,天后请您见驾。”
李贤冷冷的看了她良久,转身快步向武则天的寝宫走去,全然不顾婉儿在他身后费力的小跑着。
正文 第四章 第二节 马球
可儿泡在温暖的池水中,满池的玫瑰花散发出的花香混合着她身体的清香缓缓散于空气中,窗外不停的下着急雨,在一片漆黑的寂静中,可儿审视着自己,长若流水的黑发,明眸皓齿,无与伦比的美丽,她突然很厌恶,厌恶自己的美丽
近来,她总是不断的发现自身的缺陷,那个美丽的女官上官婉儿总带着天后的意旨来到东宫,照亮这里的阴沉和疯狂,还有李贤的眼睛,可儿缓缓的闭上眼睛,李贤突厥皇子走后便改变了,他敏感而多疑,除了日常到文史馆修注《后汉书》外,还常常与门客密谋至深夜。
所有的迹象都让她本能的感到了危险,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迹象,但她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她的才学与智谋不足以给他智慧去帮助他解开他的困扰,为此,她痛恨自己的庸俗和浅薄,也许,那个智慧的女官能够协助贤走出困境吧。
可儿苦涩的想,她正想沉到池底,逃开一切,一双手,李贤的手将她抱出池子,他紧紧的将可儿拥在怀中,抱着她在黑暗中回到卧室,将她放在床上,然后精疲力竭的躺在她身边,愉悦的说:“可儿,再过数月,注释工作就要结束了,在我这一生中,终于为你留下了一点东西,我要把所有的荣誉献给你,让所有人知道,我为你做了多么伟大的一件事,我这一生的辉煌,全是因为你的存在而存在。”
可儿轻轻抚着李贤刚毅、英俊的脸庞,一言不发,李贤将脸埋在她温暖的怀中,懒懒道:“可儿,你怎么了?不快乐?”
可儿轻声道:“不是,只是不知道怎么把心中的感慨说出来。”
李贤笑道:“那就不要说了。”他支起身子,俯视着可儿,可儿轻轻一笑,将他拉入怀中,“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李贤不答,只伸手拉过锦被盖过两人的头,可儿突然觉得一种奇异的窒息,她有数月没有和李贤行房,她觉得她不再喜欢,当她与太平在一起,互相轻轻触摸时,更能引起她的欢愉,今天当李贤用力的搓揉她的身子,她很久才对他的热情有了反应,可儿辗转反侧的承受着李贤的重量,他疯狂的要她,直到精疲力竭,激情过后的李贤放松的躺在可儿身边,他细数着可儿长长的睫毛,自从可儿流产后,他很久没有和她行房了,当今天他重新得到她时,心里不是满足,而无休无止的欲望,他想永远的占有她,听她娇媚的呻吟,看她在他身下辗转反侧,她的身体很美妙,洁白、光滑的皮肤,丰满的乳房和臀部总能引起他无穷无尽的欲望,她一身细汗的躺在他怀里,星眸半闭,嘴角还留着浅浅的笑,李贤忍不住吻她,捉住她略略抗拒的手,可儿感受着李贤,他厚实的胸膛紧紧贴在她的胸膛上,压迫着她,让她窒息又有某种冲动。
李贤一边吻着可儿,一边抚摸她,这个无限风情的女人,正吸蚀着他,一点一滴的,除了她,他还有什么?还爱什么?没有人,什么也没有了,当他与她结合在一起,感到她完完全全的属于他时,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个紧紧抱着他,无比美丽的女人,他今生今世唯一爱的女人。
雨仍在不停的下,可儿担忧的看着场中的比赛,李贤领着李显、李旦正和贺兰敏之领的马球队在滂沱的大雨中激烈的争抢着,她的眼睛一直跟随着李贤,她清楚他的疲劳,昨天,他几乎彻夜不眠的和他的门客高句丽国的人质,那个面目阴沉的王子金正溪谈论政事,谈论一件让可儿想一想都会发抖的大事。
可儿的紧张显然传染给了太平,她执着可儿冰冷的手,一同关注场中赛事的发展,在麻麻的雨丝中,两支队伍打了个平手,但李贤已渐渐不支,他显然竭力阻击着贺兰敏之的攻势,突然,他从马上摔了下来,四座惊呼。
可儿与太平携手跑入雨中,跑到泥泞的赛场中,两人扶起李贤,可儿温柔的抱着李贤,太平伸袖替李贤拭着脸上的泥污,好像两个温柔的妻子在照顾生病的丈夫一般。
贺兰敏之坐在马上,神情复杂的看着这两个大明宫里最美丽的女人,武则天注视着场中的众人,对上官婉儿低声道:“将太子抬回哀家的寝宫,传御医。”
然后拂袖而去,一脸忧虑的上官婉儿紧紧的跟在她身后,不时回首看着纷乱的人群。
可儿跪在大殿中,不断的发抖,湿的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从她身上滴下的水已积成一滩一滩的水窝,她凝神看着武则天的卧室,尽管那时挤着无数的人影,她根本无法看清卧室内的真实情况,但她仍然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坚持等侍李贤的呼唤,她强忍着小腹的剧痛,一动不动的跪着,根本不在意那铺天的寒气和众人鄙薄的目光。
太平努力挣扎着,想从李显怀里挣脱到武则天的寝宫去看李贤和可儿,李显奋力的抱着她,低声安慰她,李旦焦急的走来走去,很快,太平没了力气,她委屈的伏在李显怀里哭泣,她不知道为什么哭,只是伤心、极度的伤心,好像失去什么似的无所依从。
李显轻轻拍着她,安慰道:“太平妹妹,别哭坏了,贤没事,他只是累了,天后不会伤害可儿的,她那么美丽,就像你一样,没有人会伤害她的,对不对?再说贤爱她,天后不会伤害贤,也就不会伤害可儿,别伤心了。”
太平不知想起了什么,她微微的抖着,仍然不停的哭泣,贺兰敏之突然很快的走到太平身边,低声道:“公主,臣有话想对您说。”
太平停止哭泣,奇怪的看着他,贺兰敏之道:“太子从马上坠下时没有受伤,他只是疲劳过度昏过去了,只要稍事休息,太子很快就能康复,天后抓不到把柄可以惩罚太子妃的。”
太平仍然看着他,带着一点惊异,一点赞赏,贺兰敏之说完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太平的目光跟随着他,直到他骑上马飞驰而去,才缓缓收回,却突然停在场中的另一个人身上,那人长身玉立,眉清目秀,一脸笑意的看着她,明亮的眼中蕴满了似火的深情,太平好容易才辩出,她是城阳公主的儿子,光禄卿薛耀的次子——薛绍。
太医小心的为李贤诊着脉,李治皱眉坐在床边,屋内众人屏住呼吸看着脸色阴沉的武则天,很久,太医放下李贤的手,武则天焦躁的问:“太子怎么了?”
太医低下眼睛答道:“天后,太子并无大碍,只须一、两剂汤药便可康复。”
武则天双目炯炯的,“那太子为何突然昏倒?”
太医为难的看了看上官婉儿和环立的宫女,“这个……。”
武则天厉声道:“快说。”
太医一凛,低声道:“太子印堂发暗,双目晦暗,这个,这个,是房事过度,伤了元气,需得将养数月。”
武则天大怒,沉声道:“唤太子妃进来。”
上官婉儿忙走出卧室,低声将可儿唤了进来,众人惊异的发现,虽然这个女人披头散发,脸色惨白,但她仍然极度的美丽,她的举止仍然优雅,她大而朦胧的眼中似乎蕴藏了太多的柔情蜜意让人不自禁的感到温暖。
可儿安静的跪下,仿似一片鸿毛,不着痕迹,武则天对太医说:“告诉她,太子的病征,大声说,要她听清楚。”
太医不得不大声道:“太子伤了元气,数月之内不能行房事。”
武则天厉声道:“听到了吗?太子妃。”
可儿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天后,臣儿听到了。”
李治怜悯的看着她,慢慢道:“你下去吧,去换衣服。”可儿一愣,眼中迅速盈满了泪,她忙低下头,却听李贤在床上低声唤道:“可儿,可儿,你在哪里?”
可儿不顾一切的冲到床边,跪下拉着李贤的手,“贤,我在你身边,你安心的休息,我陪你,我会一直陪你。”他的声音渐渐弱了,她的身子瘫软下去。
上官婉儿惊恐的看着一股越来越大的血水不断从可儿的身下溢出,迅速积成一个血窝,好像一个血色的小溪,李贤极度恐惧的从床上跃起,将昏过去的可儿拥入怀中,他不敢去看神情怪异的武则天,他怕自己抑制不住眼中的憎恨与厌恶。
贺兰敏之坐在一间晦暗的屋中,对着韩国夫人和贺兰玫的灵牌说:“母亲、妹妹,今天又是八月十五了,你们快乐吗?一定很快乐,没有什么忧愁,玫儿一定和弘在一起吧。她一直都爱着他,我很好,”
他停顿了很久,“我真的很好,我发现了太平的一个秘密,一个不能说,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的秘密,甚至包括你们在内,我的妻子怀孕了,很丑陋,她的脸黄而肿,让我厌恶。每个人都认为我很快乐,其实不是,我每天都假装我很快乐,每个人都看见我的笑脸,没有人看见我的心在流泪,有时,我很羡慕李贤,他娶了想娶的女人,毫无顾忌的与天后作对,将她的权威视若无物,他很勇敢,他为了所爱的女人敢做敢为,妹妹,就和你一样。太子妃又流产了,一年中第二次,天后不会放过她的,从她看她的目光中就能看出那无法掩饰的憎恨。因为她从天后身边夺走了弘和贤,三个月前,我陪天后到终南山上香,那天晚上,月色很美,我陪天后和上官婉儿散步,保……保护她们,亲眼看着可儿坐在李贤怀里,任白马带他们在林中穿梭,他们旁若无人的卿卿我我,如果目光能杀人,可儿一定会被天后的目光杀死。为什么我要告诉你们这些?嫉妒李贤?也许吧,”
他又沉默了很久,两行热泪滚滚落下,“太平今天成婚了,天后下旨将她嫁给了薛绍,要她远离朝堂,早上,我见到她了,大红的喜服,金雕玉饰的礼冠,长长的珍珠串成的帘子在她美丽的脸庞前晃荡,就像她一样不安定,那是极美的,令人窒息的,我只觉在那一刻我死去了,灵魂随着她一同嫁了,母亲,天后已同意我的请求,明天我就要到长安去了,到那里守护着皇城,远远的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大明宫,只有这样我才能离开伤心、离开痛苦,我爱太平,爱得太苦、太累,虽然无怨无悔,但我该休息了,”
他停下来,凝视着远处不断燃放的焰火,“妹妹,你看到这漫天绚丽的烟火吗?它们多像你,华美而不真实,短暂得有如秋风中的蝴蝶,妹妹,你一生中总是欲求而不得,就像这些虚幻的烟火。”他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拭去脸上的眼泪,慢慢退回到黑暗中。
正文 第四章 第三节 偷窃
太平懒懒的躺在柳树下,纷飞的柳絮飘浮在空中,太平不时伸手拈一朵柳絮放到嘴边,再用力将它吹开,玉枝一边绣花,一边偷眼看她,成婚将近半年,她几乎没变,只是沉默了,也许她心里对这种平淡的婚姻生活有着无法掩饰的失望,她不知怎样改变自己,去做一个男人的妻子。
玉枝不敢多想,忙收敛了心神专心刺绣,却不知太平失神的看着蓝天,心里想的和她一样,在她心中,对婚姻抱有很高的期望,她理想中的丈夫要像李贤那样充满男子气慨,英俊、儒雅、文武双全,温柔而体贴,但薛绍却不一样,尽管他很温柔,也很体贴,长得也很英俊,但他少了某种东西,让她对他怦然心动的东西。
薛绍对于政事是淡漠的,他娶了她之后,富贵荣华接踵来至,他安之若素,每日忙完公事,便安静的守在她身边,陪她弹琴、吟诗、作画,或者浏览街市,拜亲访友,太平热切的心慢慢的静下来,她习惯了大明宫里的气氛,每个人都在奋力为自己的欲望争取,那积极的上进气氛时刻萦绕在她身周,她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使她能傲视众人,俯视着忙于钻营的众生,安然看他们为了欲望撕杀,而来自武则天的不安的血液时刻在她血管中燃烧让她有某种无法明谕的冲动。
但在薛府,每个人都小心的保护着她,好像她是一个有冰纹的名贵瓷器,他们异口同声的赞扬她无与伦比的容貌,那样的小心谨慎,似乎出气大了,就要把她吹走似的,他们都喜欢她,尽管她的坏脾气天下皆知,他们还是那样维护她、宠爱她。
薛绍将她视为最珍贵的宝物,他常常呆呆的凝望着她,似乎不敢相信她是他的妻子,偶尔梦回,太平总是发现他深情的看着她,那样的不胜爱怜,那样的情深绻绻,太平也会被他感动,于是她慢慢的平静下来,血液也凝固下来,仿佛她不再是大唐的公主,武则天的女儿,薛绍的妻子,微不足道,被人渐渐忘却的……。
太平打了人冷噤,却听玉枝道:“公主,太子妃来了。”太平一抬头,才发现可儿远远的站在漫天的飞絮中,好像稀薄的阳光般不真实。
可儿轻轻的握着太平的手慢慢说:“太平,我又怀孕了。这次我绝不能让天后再把他抢走。”
太平问:“可儿,你准备怎么办?”
可儿转过头看着太平,“太平,我来求你帮我。”
太平奇道:“我怎么帮你?”可儿压低声音道:“太平,我们到长安去吧。我之前借故和贤发生争吵,你带着我到长安去,我在那里把孩儿生下来。”
太平低下头,笑道:“当然可以,可是天后还是不会放过孩子的。”
可儿接着说:“所以太平,我求你假装这个孩子是你的。”
太平抬起头,看着可儿美丽的眼睛,那里面全是恳求,太平慢慢说:“好,我帮你。”
可儿感激的笑了笑,她松了口气,太平接着说:“可是贤哥哥知道你的一片苦心吗?上官婉儿好爱他,他似乎也很喜爱上官婉儿。你离开他那么久,会不会……?”
可儿淡淡的笑了,“太平,我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如果贤的心变了,那就是我的命吧。我想那时天后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太平,我求你好好的把孩子带大,就让他代替我陪伴你吧。”
太平嫣然一笑,她轻轻抚摸着可儿长长的秀发,“可儿,你真的愿意为贤哥哥牺牲生命吗?”
可儿抓住太平的手,“太平,你没有爱上驸马是吗?我知道一定是的,不然你不会说出这种话,太平,当你全心全意爱上一个人时,除了他,你不会再关心其他的事,你只会想着如何侍他好,如何令他快乐,生活得更快乐。”
太平脸色一片黯淡,可儿将她搂到怀里,“太平,原谅我。我不想伤害你,我希望你生活得快乐,可我每次见你,你都不快乐,你还没有焕发出光彩,一个美丽女人应有的光彩,所以我知道你不爱驸马。”
太平靠在可儿怀里,“可儿,我不爱他,我真的不爱他,我不知道怎么说,可我知道我并不爱他,他不了解我,他以为对我好就足够了,可我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和他在一起我很失望。甚至在闺房内,他也不了解我。”
可儿抱着他,“没什么,太平,真的没什么。你可以告诉我的,你的所有不快都可以告诉。”她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太平的额头,温柔的说:“太平,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无论什么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会永远对你真诚的,永远不变。”
武则天看着薛绍道:“这么说太平带着可……,太平妃到长安去了。”
薛绍恭敬的说:“是的,天后,公主有身子了,她在洛阳一直不停的做噩梦,她梦见有人想拿掉她的孩子。”
武则天沉默不语,她想起太平最近的确有些神经质,她留她在宫里,她整夜的睡不着,她整夜的要她伴在她身边,好不容易她睡着了,很快又被噩梦惊醒,她总是浑身冰冷,她斜依在她怀里,喃喃的诉说着她的恐惧,也好,让她到长安也好。武则天道:“那你为什么不去呢?”
薛绍道:“公主要臣儿留下来,她要随时了解天帝和天后的情况,她知道您和天帝的身体都不太好,她不放心,临行前她要到宫里来您辞行,可是您和天帝到太庙进香了,她在宫门口站了好久,然后流着泪托付臣儿一定要代她经常进宫来看望天帝和天后。”
武则天沉默很久,自言自语道:“她带着太子妃干什么?”她注视着薛绍,“太平说她为什么要太子妃一起去吗?”
薛绍道:“公主没说,可臣儿觉得公主很信任太子妃,晚上每当公主从噩梦中惊醒时,只要太子妃在她身边,她总能很快安静下来。”
武则天惊异道:“真的吗?”薛绍道:“是真的,自从太子妃到府里陪伴公主之后,公主心情好很多了,而且不知为什么,公主脸上生了很多斑,她为此很苦恼,她根本不见任何人,她只要太子妃伴着她。”
武则天失笑道:“傻孩子,那是应有的现象。好了,驸马,你回去吧。哀家会派人到长安陪伴太平的。至于太子妃,你就去告诉太子,哀家让她陪伴太平一起到长安了。”
薛绍正准备跪下告辞,却见李治默默的走了进来,他立即跪下迎接他,李治眯着眼睛,好半天才认出薛绍,“驸马平身。”
武则天扶他坐下道:“天帝,你怎么来了?太医要你好好休息。”
李治道:“朕听说太平到长安去了,在我们到太庙进香的那天,朕听崔贵说她站在宫门口好久都没有等到我们,她哭着走了。”
武则天一阵伤心,“天帝,太平很快就会从长安回来了。她有孩子了,她会带着他回来的。我有预感,太平这次一定是个男孩儿。”
李治笑道:“你不是神仙,你怎么知道?”
武则天道:“刚才驸马告诉哀家,太平脸上生了好些斑,哀家在生弘他们的时候也生过斑,所以哀家想,太平一定会生个皇子。”
李治点了点头,“媚娘,贤到长安去了。他今天走的。”
武则天一惊,“什么?贤到长安去了?”
李治道:“他说《后汉书》的注释工作结束了,他要到长安去休息一段时间。朕想他太累了,所以朕同意了。他今天一早来向朕道别。现在大概已经在途中了。”
武则天怒道:“他才不是去休息,他是追着那个女人去了,他一刻也放不下那个女人,即使那个女人到了天边,他也会赶着去的。”
李治有些凄凉的笑道:“媚娘,那是贤的家事,他现在是大人,你、我都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你就让他自己安排自己的生活。”
武则天平静下来,她转头见薛绍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她温言道:“好了,你回去吧。”薛绍跪下施礼,缓缓退了出去。
武则天看他走远,她对李治道:“天帝,我觉得太平到长安去一定有什么隐衷。”
李治道:“朕也是这么认为的,朕听东宫的人说,太子妃在离开东宫之前,曾经和太子非常激烈的争执过,好像是为了婉儿,这些年轻人,怎么都不能让朕安心。”
武则天道:“那太平为什么要带着可儿走呢?”
李治道:“媚娘,你不觉得太平太寂寞了,就她一个公主,从小她就和她的哥哥们混在一起,从来没有年纪和她相若的女子和她做伴,她喜欢可儿,可儿也喜欢她,就让她们痛痛快快的玩两天,让太平好好的享受一下,朕还记得当初你要可儿陪着太平到天泉住的那半年,太平简直像变了个人,她优雅而迷人,完全不是以往那个调皮的孩子了。”
武则天感叹道:“是啊,太平真的太寂寞了。也好,就让可儿伴着她吧,那个女人没有孩子,想必她会好好待太平的,她一定会放她对孩子的爱放在太平的孩子身上。”
李治默默的点头,其实他感到很孤独,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抛弃了他。
正文 第四章 第四节 妒杀
太平温柔的看着可儿,她的身子已经显了出来,怀孕初期她脸上出现的那些斑点已经消退了,她还是那么美丽,她看她优雅的为她缝制一件美丽的纱衣,不时抬头看着她微笑。
太平觉得很温暖,她这一生都没有觉得这么温暖过,她时时看着可儿的肚子,猜测里面的孩儿是什么样子,她想这个孩子一定像贤一样的惊才绝艳,一定像可儿一定倾国倾城,这一定是世上最优秀的孩子。她想她会爱他,倾出热情去爱他。
太平伸手摸了摸可儿的肚子,可儿微微一笑,她转头看着太平,她还带着一丝孩子气,她还不完全是一个女人,她放下针线,放下太平的发髻,慢慢的为她梳理着美丽的头发,太平闭上眼睛,慢慢说:“可儿,当你的孩子出生时,你要他叫我什么?”
可儿道:“当然是母亲,太平,你是他的母亲。可是你不像,你还像一个孩子。”
太平笑道:“要怎样才能像一个女人。”
可儿抿嘴一笑,却不回答,太平睁开眼睛,“可儿,你说啊。”
可儿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说:“等一个可以让你变成真正女人的男人啊。”
太平的脸立即红了,她有些害羞道:“可我已经有驸马了。”
可儿道:“可他并没有让你变成真正的女人。”
太平失落道:“是啊。他并不了解我。”
可儿替她挽好发髻,抱着她说:“太平,我听你说过了,他是一个太温柔的男人,他不懂得怎样让你快乐。”
太平道:“是啊。有些时候,我觉得他还比不上贺兰敏之。”
可儿温柔的说:“也许吧。贺兰敏之侍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