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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关滋味 第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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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宿舍里,坐在邮电局招待所的这个小房间里,更让他感到孤苦无依。有时候,他就跑去看看邓汜边和童未明。邓汜边是南州大学中文系毕业的,现正式分配在市农业局办公室工作。童未明则是省农大出来的,他的舅舅就是市财税局局长伍一发,他被分配到青云镇农办工作。两个人都是他在养鱼场一起蹲点时的朋友。邓汜边是个又瘦又矮的小鬼头,可他能说会道,颇有城府,只要他轻轻地一笑,你就会发现他精明得有些可怕。童未明则是个中不溜秋的小圆脸,剪着个小平头,看上去像是有几分憨厚,笑起来有几分潇洒。可你倘若熟悉他,就会发现这家伙和我们周围的许多人一样,主要的特点就是表里不一,把他剖一刀来看,这人恐怕并不憨厚也并不怎么潇洒。

  有缺点的人不一定是坏人,况且现今世上没缺点的人一个也没有。黄三木就和这两个有缺点的人交上了朋友,而且从养鱼场开始就一直谈得比较拢。邓汜边喜欢谈谈当前的农业工作,还有市里的高层人物。童未明呢,则憨笑着与他谈论社会上的种种新闻,谈论黄三木的将来。有时,童未明还会把他从相书上学到的知识运用出来,给黄三木看相算命。看完相,童未明少不了要吹捧黄三木几句,等到黄三木有些飘飘然时,童未明给他当头一棒,说他是色运克了官运,在官场上混会有风险。然后,童未明就是一阵憨笑。黄三木忽然间的不高兴,就被他的憨笑驱走了。他想童未明也许是在跟他开玩笑,更何况算命这东西能算得了数么?说着笑着,童未明便给黄三木和自己各泡了咖啡,两个人便洋兮兮地喝了起来。童未明这小子总爱搞点神秘,搞点洋派,接下来呢,他又爱谈论点文学和音乐,忽又让人觉得他很高雅。朋友的作用毕竟是有限的,尤其是同性间的朋友。每次和邓、童交往,经过一场海阔天空的瞎聊后回到宿舍里,就有一种怅怅然的感觉。有好几次,他去找邓、童两位,都吃了闭门羹,便估计两人都真的是去泡妞了。他的这两位朋友,和现今社会上所有的小伙子一样,有空就想着找对象,且口口声声地称之为泡妞。倘有一天他们真的泡上妞,甚至结了婚,那么这两个人作为朋友的意义,也就渐趋于无了。

  黄三木想到这一层,觉得实在没意思,便自个儿寻思着打发自己,比如,到青云江边散散步,到电影院去看看电影什么的。可惜现今的电影拍得臭死,黄三木不看也罢,一看便在心底里从头到尾骂个不停。电影没意思,可又不可不看,因为在电影院外面的夜生活,对他来说更没意思。甚而恍若一片空白,根本谈不上有意思没意思。

  很多时候呢,他就一个人独自躺在邮电招待所的宿舍里,歪七歪八地胡思乱想。

  他拿起书翻了翻,发现现在的书也很没意思。这些作家,原来竟和导演一个样,全在胡弄人。你看看现在的诗歌,现在的小说,那都是些什么东西,他黄三木堂堂一个大学生,看老半天竟看不出半点名堂。这是什么艺术,全是傻瓜玩傻瓜的干活。再说,黄三木读了十几年书,也觉得自己被书读笨了,看到书本就有些头痛,他是再也不会爱看书了。

  在这种百无聊奈的情势下,他的脑子里装满了种种飘飘然的影子,他的心底里喷涌着浅浅的渴望。那自然是男女之间的那回事了。他的脑子里飞进一个又一个女孩的影子,她们都是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绝色女子,和他美滋滋地相遇相恋。是的,倘真有这么一个可人的女孩,整天陪伴着他,不,只要每晚陪着他,他黄三木还会再有什么烦恼呢?单位里工作很繁忙,很吃力,可不知为啥,他觉得只要有了一个心爱的女子,那些工作上的种种烦恼,便会很快地烟消云散。这真是种神而又奇的感觉。

  黄三木是个很恶心的人,卑鄙无耻,不可见人。他常常这么想。不过,他自己制止不住自己,他无法制止自己的卑鄙和无耻,无法叫自己觉得自己不恶心,他觉得黄三木这个人是不可能暴露在阳光下的,他的思想包含了无数有毒的细菌。换个角度说,这些有毒的东西,恰恰又使他快乐不已。每次毒性发作,便使他进入最最快乐的梦境。

  他是想做爱了。这种事情,从小到大,没一个师傅指点,可他却仿佛精于此道似地,到今天已不知不觉地想了一千遍一万遍了。更不要脸的是,在他的渴望中,男女欢爱的需求甚至超过了找对象、谈恋爱的需求。有时强烈得简直要发疯。

  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一个大学生,一个堂堂市委干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这种念头。每次他在梦境里发疯,梦醒之后便大骂自己不要脸。

  5

  和黄三木工作关系最密切的,自然是金晓蓉了。他们在面对面的两个办公室做事,只要打字的活不忙,金晓蓉就坐在黄三木的办公室里看看报纸,和黄三木胡乱地聊点什么。

  部里的一些重要事情,人与人之间的种种微妙关系,黄三木大多数是从金晓蓉处得来的。

  金晓蓉三十三、四年纪,中等个,白白净净的脸,看上去挺斯文的。除了说话节奏快了点,就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够斯文的了。她通常打扮得体,头发梳得光光地,脸蛋淡淡地抹了一层,可以说是恰到好处。衣服呢,大多是西装式的,有几分现代味,再配上一件乌黑的或带花的裙子,很文雅的。你再看她走路的姿势,轻歪慢扭地,款款而行,那风度,那气质,远胜过大学里的才女们。可惜她只有中学文化,又没有个人帮衬,只好在机关里干打字的差使。

  半年多下来,金晓蓉和黄三木就亲热得姐弟似的,至少,也算是个老朋友了。有时,单位里人稀了,也就是大多出差或出去干私事,单位里比较空荡的时候,金晓蓉呢,就坐在黄三木对面,快人快语地教导了起来。她说:黄三木,像你们男人呢,还是得当官。

  黄三木听了这句,像是裤子上的一个洞被人发现似地,忙要掩住。而金晓蓉也不管他掩不掩,继续高谈道: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总是有事业心的,得干出点事业来,不然就被人看不起,在机关里,什么叫事业?讲穿了,事业就是当官,所以你得当官,不当官就是没用的人。不像我们女人,我们女人就不要紧了,什么当官不当官地,反正就这么回事了。最好呢,事情少干点,有得吃,有得穿,生活宽裕轻闲点就行。

  黄三木就故作谦虚地应了一句:那也该看什么人,是男人,也要看是不是这块料。

  金晓蓉很快驳了回来,道:黄三木,你就是一块料,要有信心。你看我们单位里,除了你和秘书郑南土外,其他都是些大老粗,哪有你们这样的文化?你是政治系的高材生,你没来我就听人说了。我告诉你,只要你好好干,将来保准前途无量!

  黄三木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问金晓蓉本单位几位女干部的情况。除了金晓蓉,自然是一处的舒兰亭和办公室的任萍了。金晓蓉向门口瞟了一眼,降了一个音调开始介绍道:舒兰亭原来坐的就是你这个位置,她这人哪,什么事都干不好,可领导又奈何她不得。你知道这是为啥?还不是靠她那个老公。她老公就是交通局局长高孚雨。原先呢,是高孚雨把她从厂里面调到我们部的,后来她嫌值班烦,让高孚雨跟部长说了,这样就把你调来顶她了。你想,本来一处那工作多重要,正应该让你这样的大学生去干,我们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颠来倒去,学非所用,还谈什么人才不人才。不过,你别看她有老公撑她的腰挺神气的,其实有这样的老公还不如不嫁老公。你知道外面怎么说的?我们青云人土话说得真顺口——高孚雨专门搞妇女。哈哈哈。听说啊,交通局下面有点模样的女人啊,都他高孚雨给搞光了。

  黄三木前几天也从邓汜边那里听过高孚雨的二三事,不过他不知道高孚雨就是舒兰亭的丈夫。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能当个交通局局长,总归是了不起的。

  两人的话题又转到单位里的另一个女人——任萍的头上。任萍是个五十左右的老同志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些。金晓蓉的一通话,又把这个人给否定了:任萍这老太婆,不是个好人,你以后要注意,别让她给害了。舒兰亭呢,没有害人的本事,任萍不一样,她是有点本事的。当年在一家工厂当厂长,干得挺神的,还小有名气。后来家庭的一场风波,把她给弄垮了,才调到我们部里坐办公室。你知道那是场什么风波?她的那口子啊,嫌她做人太刻薄,一脚把她给踹了。你看她现在,看人的眼神都怪兮兮的。她那身本事再用到我们部里,谁跟她靠近点谁就给她害了。

  在金晓蓉看来,任萍这人可能在某方面是有点变了态。而舒兰亭呢,也有一肚子的委屈。这在黄三木看来,简直有点不可思议。尤其是从前,在他的心目中,市委里的干部都是很庄严、很神气的,哪里会像金晓蓉讲得这么可怕和可怜呢?

  金晓蓉不单简评了舒、任二人,她还概述了三位部长之间的微妙关系,部委会成员、办公室主任陈火明的中庸老道,秘书郑南土的古板神秘,江洪水的傲慢潇洒,还有二处老干部诸葛赓的孤独和严厉,劳辛勤疯狂的工作热情以及被他的工作热情所连累的一大批青云老干部。

  金晓蓉正议得天花乱坠,不料隔墙有耳,一个人影晃了过来,差点去了她半个魂。

  是找黄三木的。来者方面大耳,天生一脸的福相。黄三木仔细一瞧,那人早就脸上堆着笑了。这小子,原来是高中里的同学盛德福!

  盛德福一进来,金晓蓉便隐退到了打字机旁。两人就亲亲热热地,面对面坐下了。

  黄三木这人朋友不多,盛德福是他高中三年里最谈得来的少数几个同学之一。这人出生在全市最偏僻的枫树区石榴乡,他盛德福再有福,再怎么努力,读高中时成绩总是中不溜湫地窜不上去。高考揭榜时,黄三木中了南州大学政治系,盛德福呢,连专处都还差三分。那是九月的一个大热天,盛德福正在菜地里手握一只长长的木勺往肥桶里舀水浇菜。刚从乡政府回来的村长就远远地喊了:盛德福,学校打电话来了,问你农专去不去念。盛德福知道农专是最差的学校了,一定是招不满学生,降低了分数线扩招才轮到自己,不过,农专也总归是一所大学。盛德福还没缓过神来,他那急于想早点占了他那份家产的大哥盛德兴就喊了:去去去,怎么不去?只要能转户口当居民户的学校都去,不去还想在家里做农民不成?

  两年农专很快读完了,盛德福被分配在石榴乡农技站工作。起先也觉得没什么,后来就越来越看出落差了。他的那些高中同学,陆陆续续地毕了业,他们有的在市里,有的在厂里,最差的也在区一级。可他盛德福呢,却被分在乡里,且是全市最穷最偏僻的一个乡。他盛德福看上去一脸和善,然并非孬种。

  他就是这样决定了要改变自己命运的。盛德福的心情和想法,黄三木是显能体知的。只是,盛德福一脸笑容地要求黄三木多多关照,这就让他有些为难了。他知道自己虽是市委机关的一名干部,在乡里乡亲看来也是够体面的,可他心里最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在市委大院里根本排不上,连古代市官手下的衙役都比不上,自然不可能有他说话的份。好在盛德福呢,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他也并不强求黄三木要如何帮他,只说等将来黄三木高升某职,手握大权时,别忘了提携小弟一把。

  盛德福依旧笑容满面,谈了些石榴乡的事情后,匆匆地也就告辞了。黄三木见他西装革履地,风度远胜过自己,看去根本就不像是个在乡下干事的。然他又想,像盛德福这样的穷山沟的小年轻,没有突出的学历和才干,没有过硬的靠山,要想调到青云镇来简直比登天还难。望着盛德福在楼梯上消失的背影,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很快就把盛德福的事给忘了。

  最近找邓汜边和童未明几次,都没见人影。黄三木想了想其他的同学和朋友,有的早已娶妻生子,有的也已筑巢待栖,和这些人交往,在一个光棍汉看来,是极少有什么情趣的。剩下的,就是往电影院跑了。在电影院里,大多也是成双成对的,其中不少是把电影院当作了恋爱的好场所,这是很让黄三木眼热的。他一坐下,左边右边,前边后边,都是一双双地,亲热得让人难受。黄三木一边看电影,一边想着心事。看到那些没啥意思的镜头,他就把目光落在前面的那对恋人身上。他便想,倘若自己也有这么一位,常常伴随在自己身边,那一定非常幸福。

  这样的电影,不知看了多少场。这样的想法,却怎么也想不厌。只是每次从电影院回来,马路上空荡荡地,房间里也空荡荡,他觉得时间在一天天过去,他黄三木在一天天老去,他的双手,他的灵魂深处,依旧是空空荡荡。

  金晓蓉说劳辛勤这人有神经病的。那是一个难得的下午,是在报纸还没有来的那段难得的时间,金晓蓉坐下后就骂劳辛勤。她说今天早上,劳辛勤拿了那份已经校对了两次的文件来改,等文件全部印好,就要发出去时,这家伙又来了。他说这文件上面还有两个字打错,应该重新印过。金晓蓉说都校对了两遍干吗不校对清楚,劳辛勤则说金晓蓉打字也要仔细点。这事本来也没什么,金晓蓉嘀咕了几句后,还是把文件重印了。不料下午呢,陈火明把她叫到办公室里说了,问她早上为啥要得罪老劳同志。金晓蓉就把事情说了。陈火明还是把金晓蓉讲了几句,他要她以后打字仔细点,对老同志要注意尊重。金晓蓉当时就火了,说:打字和校对是有分工的呀,校对没校对出来,当然不能怪打字啦,要是打字员一个字都不出错,那还要人校对干吧?陈火明两手紧握着茶杯,瞪着不大不小的眼珠子道:那打字的多少也有点责任。

  金晓蓉也没再跟陈火明理论,现在呢,她就忍不住跟黄三木说这事了。她说劳辛勤这人就是神经搭牢,陈火明也是好坏不分。在这种单位里干,真是越干越没劲。说完自己的事,金晓蓉又把单位里的事东西南北地议了一阵,最后就向黄三木透露了一个新闻。昨天部里开党员大会,在会上,诸葛赓和任萍干了起来。他们明干也不算明干,可大家也都看出来他们是干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诸葛赓要求部里面的账务要公开,机关里虽是清水衙门,可清水衙门里也会出问题,也要接受群众监督。你猜他在讲谁?他的矛头就是对准一个人,就是任萍。任萍是部里面管工会的人,部里干部的福利也是由她管的。平时部里面发点什么东西,到乡里面搞点土特产,估计她自己也一定吃了不少。诸葛赓老头一定是听说了什么,他可是个平时不开口,开口就吃人的人。这话一出,几个部长也都有了公开账目的意思,只是尽自己努力地把话讲得漂亮婉转些。任萍的表情就很不自在起来,在会上虚心地接受了大家的意见,表示要把全部账目张榜公布。会一开完,她就冲到石部长办公室里,两眼红红地,说工会的事以后不管了。石部长耐心地做了工作,要她不必误会,以后继续把工会的事管好。金晓蓉说,你看,外面墙上不是贴着一大片纸头么,那就是她任萍的账目。谁看得出这个账目对不对呀?

  黄三木不想介入这种纠纷之中,作为资格最嫩的年轻干部,他更不敢胡乱议论。不过,从金晓蓉的牢骚怪话和胡吹瞎聊中,他也渐渐地得知了部里各位同事的禀性和为人。其中包括,一处处长邴怀北的弥勒佛脾气,一处处员戴茂苏长期受压抑的个性,二处处长严律己远距离的外交思想,还有办公室马癸的老顽童作风。单位里的十五个同事,可以说各有长处,各有短处,每个人都有一本戏,每个人都是一本书。这些人,在黄三木后来这些年的工作生涯中,在他自己演奏的悲歌欢曲中,成为一个又一个重要的音符,不能省,略不去。

  忙完了一切杂务,独座在办公室里看那本《新华文摘》。他正被一个伟人与三个老婆的故事吸引,不巧门口又晃过一个人影来。

  6

  是一个姑娘。一个陌生的姑娘。

  她说找黄三木有点事情,说完就很文雅地坐下了。黄三木合上《新华文摘》,心里怦然一动。他仔细地看了看这姑娘,在这种场景里,光线、天气等等,都让他觉得进入了梦幻。或者说,他是在这梦幻里进出过许多次了,只是,他所遇见的姑娘要比眼前这位更漂亮些、更朦胧些。现在,眼前的这位姑娘并不十分漂亮,却也有好几分可人。她有着一头乌黑的、长长的,梳得很整齐的头发,一张脸不胖不瘦,基本上属于瓜子型。一对大眼睛,文文静静地观察着黄三木,以及黄三木周围的东西。最有特点的是那张嘴了,双嘴有力地合在一起,配合着那对文静的眼睛,黄三木认为这是与人初次见面的姑娘受过教育的体现。姑娘穿着一件自己编织的毛衣,火红火红地。在后来的日子里,黄三木觉得她的性格也是一样的火红。这是很能让黄三木感觉到温暖的。

  姑娘说她叫邹涟。她也是南州大学毕业的,而且也是政治系,但比黄三木低两级。邹涟说,她在系里时就经常听人谈起黄三木这个人,有时也远远地见过一两次,有点印象。黄三木就觉得对邹涟很有些亲近感了,他说他在学校里时并不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南州大学是很大的一所学校,政治系的学生也很多,互相不认识也是不足为怪的。黄三木是系里的团委书记,在系里面也是个很风光的人了,知道他甚至认识他的人当然很多。

  邹涟读的是专处,两年就毕业了,因此和黄三木是同一年回青云的。现在她的工作单位是青云化工厂,工作性质和黄三木一样,也是收收发发。只是,黄三木的单位不一样,前途也定然不同。他是不可能永远干收发的。邹涟说她们单位里需要用一个资料,想到他们部里找找看。黄三木知道这种资料一般的机关单位里都是有的,找出来后,就给了邹涟。

  两个人谈了一些政治系的事情,谈了一会儿南大青云校友回青云后的情况,这时,诸葛赓手里拿着一副眼镜进来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邹涟,然后双手握着眼镜戴上,转身去翻看今天的报纸。邹涟客气了两句,站起来告辞。

  黄三木把她送到楼梯口,就在走这几步路时,他听到了格吱格吱的怪声,很有节奏地。他往下看了看,才发现邹涟穿了条灯芯绒裤子,再下面呢,是一双黑色的高跟鞋。

  邹涟很热情地笑了笑,然后抿了一下嘴,就下楼了。

  黄三木目送着她,听到她的高跟鞋在楼板上的撞击声和灯芯绒裤管的摩擦声渐渐地离他远去。

  诸葛赓问刚才这姑娘是谁,并且铁树开花似地在嘴角流出了一丝笑意。

  黄三木看了一会儿报纸,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整个下午,他都觉得恍恍惚惚的。

  走到外面的阳台上,眼前的树悠地荡着,只要在七点钟前赶到就行了。果然,荡到电影院门口时,七点还差六、七分钟。黄三木正要东张西望地搜寻,一个红影闪了过来。邹涟就笑嘻嘻地来到了跟前,原来,她比黄三木还早来了十分钟呢。

  邹涟说:我看你从街那边走过来的,一路东张西望,好没风度呃。

  三木知道她在调侃,两人对视着笑了。黄三木到窗口看了看,黑板上果真写着一部台湾电影的名字,只是电影放映的时间是八点,这是第二场,第一场在六点就开始了。

  黄三木问邹涟看几点的,邹涟说:看八点吧。

  黄三木就买了八点钟票子。

  邹涟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就到江边去走一走吧。

  青云江是青云人的骄傲。特别是青云江电站建成后,在青云江的上游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湖。现在青云湖也成了一个风景迷人的旅游胜地。青云湖对青云江起到了一种过滤和保温的作用,由于青云江的水是从湖底流出来的,不仅水质澄澈,而且冬暖夏凉,堪称一绝。在青云江两岸,建成了两条公园式的长廊,这就是青云镇的居民们最好的栖息和娱乐场所了。

  黄三木陪邹涟一起在江边散步,觉得今天的青云江比从前更美丽了。两岸的青山倒印在水里,水是墨绿色的,细细看去,还可以看水底下的石头和水草,它们实在太清晰了,可以让人感觉到水流的速度。黄三木觉得青云江真是个美人,青云江水有着她一流的品质。

  邹涟也同样地爱这条江,并且不时地发出一阵阵的赞叹,只是这些赞叹的语言没有太多的新意,至少黄三木是这么认为的。其实,聪明的邹涟即使再爱这条江,也不可能在赞词上有什么追求,因为她在观察青云江的同时,把更多的注意力用在了黄三木的身上了。

  邹涟说:青云江里的水草真的很可爱,黄三木,我发现你的鼻子长得倒有些坚挺。

  黄三木说:是真的吗,我倒没注意过。

  黄三木看不见自己的鼻子,就把邹涟的鼻子看了一下,觉得邹涟的鼻子也高高的,大概也可以叫做坚挺的了。

  邹涟说:青云江的温度太低,否则我们就可以看见很多美丽的鱼在水里缓缓地游动了。黄三木,其实你的一双眼睛倒有几分诗意,深邃得让我想起一位很了不起的作家。

  黄三木微微地笑了,他看不见自己的眼睛,就看了看邹涟,只是他觉得邹涟的眼睛一点也不深邃,一双大眼睛,长得有点意思。当然,要是一个女人的眼睛可以称作深邃,那可能就没什么意思了。

  邹涟是注意到黄三木在观察自己了。她用下嘴唇咬了咬上嘴唇,问黄三木:你一定看到我嘴唇上这个疤痕了。

  黄三木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等到邹涟把下嘴唇松开,他才发现她上嘴唇右侧有个很小的疤痕,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

  没等黄三木回答,邹涟就给黄三木说起了嘴巴的故事。那还是在她十岁的时候,有一次她坐在爸爸自行车的后座上外出,在一个坡上,刚好前面开来一辆汽车,很急,爸爸一个紧急刹车,就连人带车摔在了地上。

  邹涟说,她爸爸倒没事,可她的嘴巴却碰到了一块石头上,上嘴唇就给碰破了,流了很多很多的血。邹涟说她爸马上把她送到医院,可后来还是留下了这么个疤痕。

  黄三木觉得她的故事很平常。黄三木从小长在山沟沟里,从小没人管他,就知道整天和山里的小鬼们疯,身上不知道弄出多少个伤疤,特别是他的那些小鬼朋友们,有的还差点送了命。那才叫有故事情节呢。

  邹涟却觉得自己很有些委屈,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三木,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嘴巴很难看啊?

  黄三木忙说:没有的事,不仔细看不出来。

  邹涟就高兴地朝黄三木笑了笑,黄三木也微笑地看着她,这下就把她嘴巴上的那个疤痕看得更清楚了。不过,他真的不觉得这疤痕有什么难看,相反,他觉得这样子挺特别,挺好看的。可惜黄三木没学拍马屁,没把心里话说出来,要不然,当时邹涟听了不知该有多高兴呢。

  两人走着说着,很快就来到了青云大桥。青云大桥是和当时的青云江电站一起建造的,几十年过去了,看上去有些陈旧。桥的两侧,塑着一尊尊的石狮子,看上倒有几分古意。这在中国的大城市里看去当然不显眼,可在青云的老百姓眼里,青云大桥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景致了。

  黄三木和邹涟双双来到青云大桥,一人摸着一尊石狮子玩耍。这在黄三木看来,自己就是进入了以前在小说和电影里经常看到的境界了。他想,如果将来真能发展到那一步,那真是一件无限美好的事情。

  天渐渐地暗下来,黑下来了。天上亮着一颗颗白色的星星,青云镇和青云江畔呢,却是一颗颗黄乎乎的星星,那是一盏盏的人间灯火了。这些灯火,把黄三木和邹涟的心都照得亮亮的。在这片黑黑的世界里,他们看到了自己共同的渴望和追求。

  邹涟开始向黄三木介绍自己的身世和家庭。她从小就生长在青云镇,全家都在青云化工厂工作,现在,父亲已经提前退休,在一家公司里帮忙,每月拿两百块钱的外快。邹涟说她父亲是个精明的人。她母亲正准备退休,她的哥哥还在化工厂供销处工作。本来,她是高中毕业就想到化工厂工作的,因为她的学习成绩不算特别差,高考时,离分数线还有十几分。由于化工厂一下子进不了,父母亲文化都不高,很希望子女能上大学,于是,就让她读了计划内的自费生。黄三木这才知道,原来邹涟读的大学还不算十分正宗,竟是自费的,不过,这在老百姓眼里,也看不出什么。

  邹涟说,她大学毕业后,分配工作也遇到过困难,父母亲都是普通工人,不是什么干部,虽然一家人都是化工厂的,可现在化工厂效益较好,要再进人可不大容易。后来父亲提前退了休,并且向厂长送了礼、说了很多好话,才让她顶进去上班。

  邹涟在诉说自己幸运的同时,似乎还夹杂着不幸和委屈的意思。可黄三木又不觉得什么,黄三木觉得最不幸和最委屈的是山沟沟里的农民,是他的家庭和父母。山里人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却过不上好日子,和这些人比,城里人还会有什么不幸和委屈呢? 邹涟关心地问起黄三木的家庭。黄三木就老老实实地坦白了自己的家事。当然,他的父母和哥姐都是清一色的农民,没有一个过过好日子。黄三木以为邹涟一定会有什么看法,出乎意料的是,邹涟似乎对农村、对山里人很感兴趣,一点也没有瞧不起的意思。

  黄三木看了看表,已经是八点半了,便问邹涟还要不要看电影。邹涟说看不看无所谓,不过,现在时间还早,又没有什么事,不如就去看看吧。

  两人慢慢地沿着青云江来到电影院时,已经是九点钟了。坐下来一看,发现这部电影的故事已经进入结尾阶段。这自然是一部爱情片了,而且明显是一部悲剧。只见一大堆人,一律穿着白乎乎的衣服,在给一位姑娘安葬,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从远处疯狂地奔跑过来,拚命地抱住姑娘的遗体,在哭天喊地地诉说些什么。

  黄三木觉得,这是一个不见开始、就有结尾,没有幸福的酝酿、就有悲惨结局的故事,这是他所不愿目睹的。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不吉利,就想站起来离开电影院。可他观察了一下邹涟,发现她看得很专注,很投入,便没去打搅她。

  出了电影院,两人又在青云镇的大街上散步,黄三木以为邹涟一定很吃力了,会提出来回家,他当然会乐意送她回家的。可邹涟十分新鲜,丝毫没有回家的意思,她要黄三木陪她看看青云镇的夜市。青云镇这几年的确是发展了,特别是晚上,大街上灯火辉煌,两边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地摊。有些姑娘,长得很水灵地,扮得很摩登地,都在大胆地叫卖着她们的服装和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

  黄三木对这些地摊毫无兴趣,可邹涟与他完全相反,她对每个地摊都有着浓厚的兴趣。没办法,黄三木只得一个地摊一个地摊地陪她逛。并且跟着她乱发议论。在新华书店门口的一个地摊上,邹涟被一种木头人吸引了。这是一种用木头简单雕塑而成的人像,外面涂了一层油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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