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源:
凝无痕 第7部分阅读
如章节排序错乱或空白错误,请点左上角换源阅读。
龋土瞬本逼肫敕拢∮鹇幕断玻亲呈档暮鹤拥靡庖恍Α澳闱扑牵ξ潞吐铮
“对呀!哈奈,这雪犬是的灵物,最通人性,它必是知晓我们墨羽心善,才如此顺贴。你就放心教她,不会有事的。”白齐霄及时的插话,将哈奈的犹豫堵了回去。
傻子都能瞧出平统帝对这上官兄妹的好感,白齐霄怎会不知?在他看来,父皇对墨羽的喜爱之情,远胜于他们三兄弟。故此,这一路上,他对是小羽百般殷勤,千般照顾,却没讨来一丝好脸色。
小羽为了体验雪地犬橇的急速,此次倒很感激他开口相助:“多谢恒王陛下,多谢多谢!”顺势,她便扭头朝雪橇上的哈奈喊道:“小女子说话没用,王爷的话你总该听吧!”
白齐霄没想到如此简单即换得小羽青睐,心中很是受用,没等哈奈开腔,急忙向小羽靠近:“姑娘高兴就好!不过,下次姑娘还是叫我齐霄,我们终究会是一家人嘛。”
小羽一听这话,顿地傻了眼:一家人?她与他一家人?这又从何说起?眼见哈奈自橇上下来,她也顾不得细想,眉开眼笑地从哈奈手中夺过四根犬缰:“我来!我来!”不等小羽在雪橇站稳,哈奈又重迈了上去,在小羽背后伸手助她紧握缰绳,“等等,我先带带你!”
小羽正要回话,转眼间,只觉身后一空,回头再看,哈奈已在十尺之外,表情痛苦地蜷缩成团,倒地不起。诧异至极的小羽尚未抬眼,便觉身旁道冰心彻骨般冷洌的寒光紧紧盯于她。她顿地明白所谓何事,不由心头一恼,头也不回地扬缰一甩,四匹雪犬突受鞭笞,撩开四蹄飞一般窜向雪林深处。
雪犬不比驯鹿,为了保持其速度,驯犬人往往会刻意维持其天生野性。这雪犬有雪狼一半血统,加之野性未泯,惊吓之下,奔驰速度极快。众人尚未回神,它们已带着小羽窜到百丈之外。
虽无飘雪,但雪橇所过之处,雪犬迅疾的奔跑掀起阵阵冰风,震得雪松上积雪纷堕。小羽紧张至极,握缰的手拽得死死,那雪犬颈间的项圈随之越收越紧,继而四犬嘶声猛啸,引来山顶嗡嗡回响。小羽听到雪犬震耳的嘶鸣,愈发无措,耳畔嗖嗖寒风,如刮骨冰刀,生生割过冷脸,掠得脸颊生疼。正在此时,一个人影自背后将她紧抱成团,几个翻滚后,小羽安然平卧于雪地之上。
一旦没了小羽,雪犬速度快了不少。伴着雪犬凌乱的蹄印,空空的雪橇在平整的雪地上滑下两行轨迹,不多会,已消失于密林深处。
“你!!”心有余悸的小羽眼看雪犬橇越滑越远,心下恨然,猛地转身盯着冷昔不苟言笑的寒脸冷笑。“你救我作甚?”冷昔默不作声,侧脸晀视怒气正旺的小羽,漆眸被银亮的雪辉映出茫茫一片澈白。
他越不答话,小羽就越发来气,一股脑地冲上前,对着他胸脯一顿狠捶:“哈奈教我滑雪,哪里又得罪你了?你既如此狠心,又何苦救我?”冷昔一动不动,浑身僵硬如冰,任凭身后白狐大氅在积雪中唰唰抖动。
捶着捶着,小羽气力小了许多,话语也染上泣意。“那小二、哈奈,还有我,在你眼里都算什么?人命关天,你懂不懂?……”顺势,她头一软,靠在冷昔肩头嘤嘤低泣起来。
这问题,又何尝不让冷昔心迷神惑?于他而言,小羽到底算什么?
刚才,远远瞧见小羽与书生寒暄嘻笑,他心中已然不爽;后来,那莽汉竟自背后抱住小羽,胸中憋闷多时之火,便如炸裂一般,蓬勃而发。此情此景之下,他脑海早已空白一片。飞身将那汉子踢开之举,完全不由意志所掌控,只想让他滚开,离小羽远远的。
为此惹怒小羽,致使雪犬受惊狂奔,非他所愿。后来,他紧随其后也不冒然毙犬,并非没得把握,只为避免再次刺激小羽。怎料,小羽却是越来越慌张、四犬奔势亦趋狂乱,倘若再不出手,后果不堪。情急之下,冷昔唯有紧紧抱小羽,一同滚下雪橇才最为稳妥。
小羽哭了片刻,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回头细想,冷昔杀那小二,只为救她;那日闯入大狱也为解她穴道;与兄长相斗亦是一场误会,之后也曾手下留情;自己刚刚却翻脸责斥他无情无义,着实有些理亏。只是,马上向他道歉,小羽又觉尴尬,面子一时难以拉下。
胡思乱想的小羽,还没拿定主意,却陡然发现自己仍旧趴在冷昔肩头,赶紧跳开站于一旁,微红着脸极是不好意思。那双被泪花润得盈盈含波的紫眸,不时偷偷瞥向冷昔,当真与墨眸相视,却又闪躲了瞧向别处,如此模样的小羽、眼神若即若离、俏脸娇媚楚楚,冷昔只瞟过一眼,心房即猛然一缩,顿时气虚胸闷、呼吸急促。
正当二人个怀心思,相对无言之时,冷昔耳廓一动,隐隐听到重物滚动时发出的轰鸣之声。他抬头一看,自山顶凌空滚下一巨大雪球,此刻于他二人头顶不过三丈距离,再逃已然不及。冷昔一慌,猛地将小羽拉入怀中,用大氅将二人紧紧裹住。
“噗……”伴着雪团散开时的轰响,沉沉的雪球重重砸在氅皮之外,周遭顿地漆黑一片、悄然无声。冷昔的背挡去了雪球大部分坠力,小羽并未受到多大震动。只是,当雪球摊成雪丘将二人包住时,四周寒气骤然加重,凉气直侵小羽五脏,四肢不觉颤动如麻。当她紧贴冷昔脖颈裸肤的脸,感受到肌肤之间微微传递的温度时,小羽本能将身子越贴越紧,饥渴地索求暖人的体温。小羽肌肤冰凉的摩擦,带来一阵酥麻,自脖间迅速扩至冷昔全身,滚滚痉彻由心底唤醒他潜伏多年的暖热,一向冰冷的体肤也随之渐渐灼热起来。就这样,二人紧紧相拥,如同绝境中的困兽,彼此依偎,寻求出路。
冷昔自幼于极寒之所练功习武,寒冷对他而言,毫无威胁,小羽则不同。即便能感受冷昔传来的体热,那冰雪从四面八方渗透的寒气依旧让小羽身子越来越凉。稍有迷醉的冷昔察觉到怀中人冰冷如冰、气弱悬丝,心顿一慌,紧紧搂住小羽,暗运丹田之气,借助双足点土之力,二人猛然跃出雪外。
第二十三章
心困
二人回到队伍时,小羽已在冷昔怀中昏睡过去。
许下承诺,保障帝君安全的司空亦然,此刻正焦急地于车辇旁来回踱步。一见冷昔抱着小羽出现,老远迎了上去:“小羽怎么了?小羽?小羽!”
昏睡中的小羽,脸色发青,嘴唇泛紫,紧皱的眉头不时颤抖,司空瞧得心疼,伸手欲将之接手,却被冷昔侧身闪开。司空一愣,这才留意到,冷昔亦是面色冷青,双眼直勾勾盯着皇帝那辆包裹严实的厚皮雪辇,依偎在他怀里的小羽,被紧紧拥住,他则如同受伤之豹,抗拒一切企图靠近的生物。
对于旁人,冷昔视而不见,大步流星跨上辇车。众人见状,纷纷亮出家伙想要阻拦,怎奈司空随助一侧,寒锋般犀利的眼神,在平统帝发话前避免了一场杀戮。
小羽受惊,平统帝也担心得紧,见之毫发无损归队,当即下令就地扎寨。只需半柱香,三座皮帐篷于参天雪松间稳稳矗立。
这皮帐不比寻常,除支架乃圆木,其余,均用双层鹿皮密缝而成。棚底,为御寒气,早于皮层间填充厚实草絮,若帐内再燃火盆,置身其中,温暖如春,舒适宜人。
帐篷尚未安置稳当时,冷昔紧搂小羽,与平统帝同在车辇之中静候。平统帝半倚在一长锦手扶软垫,怀抱青花白瓷暖炉,若有所思地冷眼瞧向专注运功散热,以图捂暖小羽的冷昔。
待小羽于帐中暖床躺下,脸颊双唇已显红润,呼吸平缓如初。冷昔依旧固执守于其侧,无视身旁矗立多时的司空与平统帝。二人此番光景,平统帝又怎会不知其由?他默默拉开一脸郁卒的司空,将冷昔与小羽独留帐中。
帐外夜幕初沉,寂寂如空;帐内炉火嗤嗤,人静影曳。
望着浅睡不安的小羽,眉头仍不时皱起,冷昔的心,也随之阵阵犯搐。不觉中,他伸出双手,欲用指尖,抚平扰人之眉,不料秀眉却越发紧锁,头,侧转闪躲。冷昔心头一空,茫然收掌,凝视手纱。犹豫不觉间,小羽颦眉骤锁,“啊……”地一呼,冷昔蹭地摘下那极少离手的绢纱丝套。
素洁纤长的指,在昏黄的火影中,映衬出诱人的橙彩。手,在小羽头顶,停留半晌,指尖方轻拂上去。轻柔的抚慰捎带暖心的体温,自额间渗入睡梦,稍适,小羽愁眉渐展,不多会儿,舒心之笑浮于冷昔眼前,人,已安然入梦。
梦中的小羽,笑容纯真,犹如清水芙蓉,素雅天成,去饰无雕,冷昔如被蛊惑一般,神色亦显恍惚迷离。原本仅是指尖触碰,渐成缠绵的婆娑,掌心与脸颊每一次无隙触动,都令冷昔愈发沉醉、难以自拔。
……
枝悠地起身,拍了拍衣衫,牙伶齿俐反驳少年,清脆的声音稚气十足。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少年一怒,蛮横地伸手欲推,终因恶其不净,缩回了手。“出去,给我出去!”。
“三天前我就发现这里了!你突地冒出来赶我走?没门!”一脸黠笑的女娃说完,双手伸入口中一扯,舌头还在口中不停嘟嘴瞪目,扮鬼脸气那少年。
“脏死了!真恶心!给我出去!”少年本有洁癖,见其嘴角似有唾沫,厌恶地朝后退了几步,一手捂嘴,一手指向门外:“出去!”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二郎……”女娃发现少年的退缩,禁不住得意起来:“有本事你赶我走呀?我还偏不走呢!看你怎么办”说罢,她盘腿坐下,自斜挎的布包掏出一个苹果,用手袖蹭了蹭皮,张嘴便是一口。屋外,射入几缕阳光,恰巧射在女娃脸上一双紫眸被映得晶亮如雪。
“你……是你逼我,休怪我无礼!”少年老羞成怒,手掌呼呼带风,朝着女娃的脸就是一下。掌风未至,女娃却“呀……”地一喊,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地上,挺尸般一动不动。
少年先是一呆,继而好奇地将脸凑了过去,“你别装,我还没碰到你呢!”
……
女娃依旧不动。
“你,你别装,我根本没用力!”少年伸手探了探她鼻息,果真没了进出之气,开始有些慌张了。“你别吓唬我,我,我不怕……”
“哈哈……”女娃一骨碌坐了起来,抱着肚子笑得泪花都快掉了。“我实在憋不住了!你……你怎这笨?”
少年被吓了一跳,阴沉的脸骤然一红,懊恼地转身不相理睬,满脸小痘气得油亮醒目。
“生气了?”不知何时,女娃跳到少年面前,掩不住满脸惊讶。“这,你也生气?”少年别过头,女娃又把脸凑过去。“别生气了,我们一起玩,好么?”少年一愣,眼皮低垂,默不作声。
“好嘛,一起玩吧!一个人多没意思?好哥哥,求求你了!”被女娃扯着衣襟,摇得波浪鼓似的少年,怒气渐消,终于,犹豫地点了点头。一见如此,女娃高兴得一跳老高,只听“砰”地一响,头,撞到原本不高的屋顶,枝然的神态下掩不住窥人心机的睿智和指点江山的霸气,让人不由地胆战心惊、无胆藐视。
瞧着整日半躺于暖厚的锦塌之中、貌似专著地盯着书笺的白君涵,小羽倒没有他人的畏惧。小羽知道,他手中的书笺不过是遮掩神游的幌子。侧面来看,那两排眼睫常常是数刻钟也不见眨动一下,可见这神也飘游得着实遥远。小羽总是暗自纳闷:这白君涵与眼前人到底哪点较为相像?
白君涵身材伟岸、肤色浅麦,双目炯炯、举止洒脱,性情外露,哪里又似他这爹爹?若说其父外貌像瘦月般清冷盈弱,白君涵则如那烈日般耀眼夺目,有着赐予生机的朝气,也有着燃烧一切的激情。想到这里,小羽开始感到燥热,再看平统帝,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苍白的面颊微微扬起了绯红,原本紫乌的薄唇也变得娇艳如瑰。小羽愣愣瞧着这唇,心绪渐渐回到了那日的小院,唇齿相覆时绵软津甜的滋味,悄然相触时酥麻如电的掣栗,让她又一次体会了当时的心空神幻,酸软乏力……
……
“小羽?小羽”
小羽一睁眼,看到的是平统帝了然于心的卒笑,皮薄得俏脸当即羞了个红彤彤,不禁白了他一眼,轻咬樱唇侧脸望向别处。平统帝见状,遂而爽朗地笑出了声,只是片刻,不知他又想到了些什么,神情旋即黯淡下去。
此后,每隔一会儿,小羽便会寻个理由出了车厢,在驭鹿的驾手身旁坐下,眺望眼前这片银装素裹的万倾林海。雪地上,紫貂、野鸡、雪兔偶尔窜行其间,留下串串蹄花;常青的美人松则毫无雕饰地将这冰雪世界映衬得无比皎洁晶莹。每当此时,小羽都会为人的脆弱而沮丧,为自然的伟大而欢欣……
天蓝、雪净、树直、禽欢,加之空气清新、天气晴朗,除了在雪中停留时间过久,眼会生疼流泪外,小羽爱极了这片冰天雪地。
去虎跳峡原本有路,只是在这冬日,纷扬的雪花为世间万物盖上一层御冬的被,便极难分辨了。纵有当地向导在前引路,也得等御前侍卫探得路途无恙这才前行,以至于车队时走时停,直到出发后的第五日,才到达虎跳峡峡谷口。
刚及谷口,便觉此间温度叫谷外高了不少。
及膝深的积雪渐薄而不足数寸,汩汩的水声令人倍感亲切。正无聊的蜷在平统帝身旁打盹的小羽耳尖无比,一闻此声当即窜至车外,眼前景象让她大为惊叹。
雪山被掰开两半,十余丈宽的山路错落着数眼水池。池面上弥漫着薄薄的雾瘴,轻烟袅袅升腾翻滚,渐而消散于银山之间;泉边,石卵迭礁大小不一,稍远者,仍有积雪薄覆,稍进则贴水而融,融化的雪水顺着光滑的石面缓缓淌下,落在水面泛起迭迭雾荡,叮咚之声甚是悦耳动听。
小羽顾不上获得平统帝批准,一个纵跃来到最近的一汪池水边,伸手向水下探去。
“小羽!”
“小姐!”
几声惊叫自身后传来,小羽手还未探下去,胳膊已被司空拽住:“你想干什么?”
“哥,”小羽故作委屈望向一脸紧张的哥哥,撒娇道:“洗手……”
“现在洗哪门子的手?”司空皱眉说道,这妹子他再了解不过:“你就不怕这水池有毒?”
“咦?会有么?”小羽诧异地盯向池中。池水果然不同别处,泛着浅浅的黄,池中不见一丝翠绿、半点浮游。“怎会这样?”
司空一把拽起小羽,肃面说:“据说此处温泉可治病,等见到爹娘详细问明后,想怎样都由你去!”小羽知其有理,撇了撇嘴,跟着哥哥来到平统帝的车辇前,此时的平统帝已穿戴整齐自厚重的车厢出来。
见小羽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模样被哥哥强行拽回,平统帝庄肃的脸上多出几份怜爱,如同爹娘盼来尚贪恋玩耍地孩儿归家一样,亲人般地向小羽伸手迎道:“小羽,来!”
“叔叔,你怎么下了车?”小羽很自然地被其拥住肩头,开口竟反而责问他。
“再往前,须步行了。”白亦墨对小羽柔声解释,轻轻用手指拂开她额前垂落的几缕散发,眼底深挚的怜惜让小羽恍若重回爹娘身边。“小羽可愿带叔叔去寻你爹娘?”
“没问题!”小羽一听,想都没想地爽快应下,一张笑靥美如夏花。
入谷之路其实并不难行。前方已有开道的侍从,将泉池间蜿蜒起伏地窄径上积雪大致扫去,加之越往前行,泉池越多,气温渐渐暖若初春,冰雪也渐而不见。放眼望去,草儿萌翠绽绿、花儿含苞待放,就连池水也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小羽一路走来,历数各色池水:有青的、黄的、碧的、红的,甚至橙色的池水,此处也可寻到,不由咋舌赞叹,早已忘了身在何季。
冷昔遣二红守车留在谷口,独自一人远远相随,周遭美景如何,他却无丝毫感触。当日告知小羽此行目的,同时也点醒了他自己,故此一直相避,不愿碰面,小羽也未曾主动相扰。此刻,小羽就在前方,已是避无可避,他虽看似冷僻依然,内心早已如那池中之水,汩汩起泡,继而噼啪炸散,难寻半点平静。
继续前行,众人只觉路越走越宽,峡谷越开越开阔。约莫一个时辰后,泉池数量渐少,规模反倒大了。脚下的泥径也变成碎石砌就的阔道,道的两旁被刻意沿池植上垂柳,池中并无鱼影虾踪,天空却偶见雀鸟飞翔,若不是偶尔吹来的风中仍有些许寒意,当真会将此处错认作春日江南。
对于他们在这寒冬的到访,本地居民稍感意外,但亦能坦然相对,若是问路,也都直言相告。一行数人沿着石路向前走,在日暮之前,众人来到一个朱红立柱、亮黄檐边的门楼前,门楼横跨于路的中央,牌匾上镌刻三个塑金大字‘虎跳峡’。
第二十五章
久别重逢
远望四野,白雪皑皑,山峦苍茫,青松银冠亭亭矗立;虎跳峡内云蒸霞蔚、烟雾缭绕、波光滟潋、水暖花开,美如世外桃源、聊胜人间仙境。
站在虎跳峡内街中央,小羽如误入幻界的迷童,梦一般地望着身边的一切。
虎跳峡,地处深山丛林,是西辰府所辖的一个村落。这儿,有村民、有村吏、有客舍、有商铺,地方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全村常驻的不过十来户,可专为临时避寒而建的,官家、私家以及寄宿的客舍就有二十余间。只因此处地质特殊,泉池自然而成;彼此相间无序、大小不一,故而,村中唯一的小街也不同别处,随势而延。
峡谷内,土质特别,植被种类繁多,且多为稀有药材。百姓为了求利,甚少种植粮食,所食之粟反而来自西辰,一旦大雪封路,惟有依靠备粮度日。此外,本地泉水治病功效颇丰,除了少数大户和西辰官府在此有度假私宅外,来此泡泉治病之人往往租住民宅,光这一项收入,便已极为丰裕了。
既与平统帝结伴来此,住宿一事自然无需担心,只是,光这大宅院就有二三十多座,日头已近天边,又该到哪里找寻爹娘呢?
小羽尚在彷徨之时,天上已飘起了片片飞雪。羽毛般晶莹的雪花,轻拂在裸露的脖颈、手臂、面庞上,不消片刻已融化成珠,湿湿滑滑、温温凉凉的,犹如荷叶上的露珠,随叶微荡,清雅而灵动。
平统帝静静站在小羽身旁,仰首凝望漫天飞雪,思绪也飘向苍穹深处……
“小羽!你闻!”司空扯了扯小羽的夹袄,轻声说道:“什么味道,这么熟?”
小羽一听,伸长了脖子,耸着鼻子在空气中仔细地嗅:“这个,这个是……好熟……”空气中的味道被雪的清冷衬托得越发明显了,小羽使劲地皱起了眉头,用手叩着额头絮叨个不停,“这是……”
“臭豆腐!”司空与小羽一齐喊了起来。小羽乜了一眼正紫眸澈亮、满脸惊喜的哥哥,眼珠滴溜一转,遂朝其贼笑道,“哥哥,你好久没尝了吧,我那份也送你!”司空听小羽这么说,笑容一呆:“我,我……!”小羽不等他将话说完,赶紧打断:“别谢我,娘教过我,要孔融让梨——这是该的,该的!”说完,小羽扔下众人,自顾自一阵闷笑,寻着味源飞奔而去。
沿着街向西走到路尽头,继续前行不足半柱香功夫,小羽找到一溜三间两排的砖宅,宅子临池构建,前院用低矮的篱笆围了起来。细雪之中,小羽远远瞧见一扎着两根麻花辫、身着藏青夹衫和黑布长裤的妇人,上窜下跳追赶一只红冠白毛大公鸡。
“娘……”原本急切的心,一见这阵势,蓦地凉了半截。小羽觉得颜面全无,叫唤之声不由地小了许多。
妇人一愣,缓缓回过头来,一双乌黑亮泽的大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来人:“羽儿、是你么?”
“娘!是我!我是小羽!”听到妇人嘴中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如此熟悉、如此亲切,小羽心底涌动多日的思念又蓬勃而出,她扑到妇人怀中,嘤嘤啼哭起来。“娘!娘!”
“傻孩子!哭什么?”妇人爱怜地抚摸着小羽的秀发,微微眯起的眉眼笑得很是暖人。“来,让我瞧瞧,我家宝贝长漂亮了没?”小羽被说得不好意思了,躲开母亲那促黠地笑眼,站在一旁跺起了脚:“说好不再这么叫我的,你……说话不算话!”
妇人瞧着女儿又羞又愠地模样,白净的脸庞笑得开了花:“好好!不叫,不叫!瞧,我们宝贝都不好意思了!”
“娘……你又……”小羽见她还提,登时恨不得能直接封了那张嘴!
“孩儿拜见娘亲!”妇人正欲用衣袖为爱女擦拭泪痕,司空也寻到此处,向她下拜行礼。妇人连忙扶起司空,看着眼前已长成翩翩少年的孩儿,一脸欣喜:“一年多不见,亦儿又长高不少!”说罢,她伸手抚去司空眉宇间的碎汗,自豪地说道:“亦儿越大越像你父亲了!长成一个帅小伙了!唉,你们大了,我也就老了……”
“娘!”小羽最受不得母亲这般妇人伤怀的模样,急急地打断了下文,柳眉皱得快攒成团。“又来了!”
“娘,看孩儿带谁来了?”司空首先意识到,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谁?”妇人诧异地朝院口瞧,只需一眼,身如被点穴一般,定定不动。
小羽见母亲如此模样,心中有些奇怪,再看平统帝,也如母亲一样,瘦削单薄的身子斜靠在原本不粗的门柱上,那痴痴如癫,近似贪婪的眼神,光远远看着,都让人为之心酸、为之开怀。小羽快步走了过去,想扶他进院。怎料,一握住他胳膊,才察觉:平统帝在发抖,唇、颌、乃至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小羽稍稍用力将之扶正,他所有重量便净数压在自己臂上。
不得已,小羽只得像哥哥暗递眼色,一边示意其过来相助,一边伸手揽住平统帝的腰,搀扶他向前行。
正站在一旁揣摩形势的白齐霄,赶忙上前一步,从另一侧搀住其父,并向小羽一展笑容。小羽真没想到,这白齐霄的动作竟比兄长还快,见他朝自己挤眉弄眼,小羽一呆,直愣愣转过脸,朝屋中走去。
妇人一看这架势,也回过了神。她支使杵在院中的司空,到屋内摆妥桌椅,遂自接过小羽的手,扶起了平统帝。白齐霄见状识趣地松了手,相随其后,任她独自将其父搀进了屋。
屋中较外间昏暗,又恰逢日落时分,一时间,众人无法看清平统帝脸色如何。可小羽知道,当母亲扶过这位君主的刹那,他眼虽没瞧母亲,可原本静下的身子又猛地一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也煞地绯霞盖面。
一见此状,小羽也没了初时的激动,想起那日雪夜,在平统帝手中见到的帕子,心情随之黯淡颓然。
“宛儿,你再不来,我可就着么出来见人了!”
众人尚未坐定,一个声音自后院传了出来。小羽一听,大喜过望,拉起司空的衣袖指着声源大叫:“是义父、义父没事、义父没事……”司空瞧着正乐得直蹦的小羽,微笑地点了点头。
“哎呀!”妇人一拍自家脑门,满脸懊恼地朝里间喊:“大哥!别出来,外面有客!再等等,我马上就来!”说罢,她慌慌张张朝门外走。刚到门口,她又站住了,转头朝司空说:“亦儿,你去把那只鸡抓进来!”
“是!”司空正要抬脚,妇人又补上一句:“记得别伤它,要活的!”
自打进了这屋,平统帝的视线就没曾离开妇人身上。妇人趁司空抓鸡的当儿,自旁屋取出一磁碗搁到桌上。碗里盛的是青不青、蓝不蓝的泥浆糊糊,气味土腥且极为刺鼻。待司空将鸡取来,她自怀中掏出一针锥,在已是麻点密布的鸡冠上轻轻锥了一下。公鸡的头已被司空二指捻紧,针扎之时它一声惨嘶,被束的爪翅乱蹬乱抓。妇人虽面有不忍之色,仍等那鸡血在碗中滴足十下,才叫司空将之放回屋外鸡笼。
小羽好奇地注视着母亲的一举一动,见她用汤匙将碗中物拌匀,忍不住开口相问:“娘,这是什么?”
“这是丹……”妇人得意不已,正想细说却又自行止住:“不说了,免得你晓得后吃不下饭!”她正经着脸说完这句,稍稍瞧了瞧面色不善的小羽,敛不住笑意地对司空道:“亦儿,将这个倒至你干爹浴桶里。若水凉了,厨房有热的。记住,非得泡足一个时辰才能让他出来!”
“孩儿知道了!”司空听完,接过碗去了后院,小羽盯着哥哥的身影被飘荡的门帘遮住,扭头朝母亲撒娇道:“娘,羽儿也要去嘛……”趁说话的当儿,她用余光扫了平统帝一眼,他的眼神已不似刚才痴灼,隐不住的笑意让小羽背上飕飕发凉。
“不行!”这二字坚决地自母亲口中蹦出,让小羽很不甘心:“哥哥可以去,为什么偏我不行?”。
“你哥是男生!”母亲的口气不容置疑,脸上明摆写着‘理所当然’四个字。
“那,那我们若是不来,你不也进去了?!”小羽见母亲这副模样,心愤不已。于是她刨根问底继续逼迫。“你难道就不是女生?”
“聪明!准确说,现在的我,算已婚妇女!”妇人瞧小羽一副气愤而郁闷的模样,忍不住托起她下颌:“我知道,你我都难接受。可,这是事实,宝贝……”
“你又……”小羽‘啪’地拍开妇人的手,躲开所有人目光,捂住脸冲出屋去。
第二十六章
团 聚
小羽一口气冲到篱笆门外,这才停下脚步。
雪稍纵即逝,此刻的天空,夜暮初临。云幕渐渐稀薄,星光尚未尽显,西方若似霞光隐隐,东面已见半月斜斜。落地的雪花化水成泓,为院中的碎石小径,缀上点点星光月影。
羞多于愤的小羽,头顶门柱,静默半晌都愿不抬头。少时不经事,母亲称她‘宝贝’,小羽倒还没啥。可如今,她已年近十六,独闯江湖也有半年之久,再也不是懵懂奶孩,母亲当那外人之面,直呼其奶名昵号,叫她颜面何存,日后如何行走江湖?小羽只知自己已成年,却未曾想过,不论子女变成怎样,在父母眼中,孩子就是孩子,是那个需要照料、需要呵护,脆弱而依赖他们的小生命。这份感情,只有当有朝一日,孩子也为人父、为人母,才能真正体会的。
小羽尚在气恼,忽觉有人走近,心中一警,缓缓侧脸朝外看去。只见,冷昔默默站在一旁,毫无表情的面庞上,漆黑的瞳眸正深深凝视自己。
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