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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1-37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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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答话,老板娘却已微蹙眉心,探头左右嗅了一嗅,低声道:“咦,好香的味道,是方才吃饭时的哪个姑娘身上的?”
唐昕虽然装束干练,不似寻常女儿家的打扮,但身上也一样装着亲手绣出的小巧香囊,碰上鼻子灵的,的确是瞒不过去。她一听老板娘在门口闻了出来,只好讪讪走到南宫星背后,道:“是我,我跟小星说点事情,这……这就准备回去休息了。”
方才交手一番,衣衫虽未受影响,唐昕的鬓发却多少有些散乱,加上酒意仍残留不少,她的面颊也是和老板娘一样微呈晕红,这副模样站在一个高壮少年房内,让人想不误会也难。
果不其然,老板娘先略略一怔,跟着掩口笑道:“啊哟,真对不住,是我来的不巧了。没想到南宫兄弟年少有为,竟连唐家的千金都……”她向后退开半步,一扭纤腰,道,“先来后到,我可不想坏人好事。南宫兄弟,你可得多住几天,姐姐改日再来找你喝酒。”
她一边说着,一边碎步离去,檐下灯笼一照,才看出她单薄襦裙中竟既无中裤也没衬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双修美玉腿的诱人轮廓。
“诶……”南宫星轻轻唤了一声,却并没真叫出口,看老板娘头也不回的径直走远,只好搓了搓手,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回身关好房门,瞪了唐昕一眼,道:“唐姑娘,你看看你,跟我胡搅蛮缠个没完,结果黄了我的飞来艳福。”
唐昕看他颇为生气的样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道:“我怎么想到这小寡妇头晚上就会来找你,论俊可是白公子俊的多。”
南宫星嘿嘿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若云兄模样俊俏,讨得是你们这种年轻姑娘喜欢。我身子壮实,人高马大,老板娘这种知晓风流快活的俏寡妇,当然会选我。”
唐昕面上微微一红,道:“那她走也走了,反正明天也未必要离开,明晚你再等她就是。我不也是为了不让你的秘密泄露,才选没人的时候找你谈么。我对自己的猜测一向很有信心,小星,明人不说暗话,你就直截了当告诉我一句,你到底是不是如意搂的人?”
南宫星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听出他比起刚才口气有所松动,唐昕立刻道:“我想求你们和我们唐门一起对付天道!”
“什么?”南宫星着实怔了一下,问道,“你说什么?”
唐昕咬了咬牙,道:“上次唐门受天道所累,成了别人掌中的一把好刀,折损许多高手,平白为萧落华做了走狗。如今天道死灰复燃,其实早在我们赶来白家之前,唐门中就也一样有了异动。行简大哥暗中联络了我们信得过的十几个小辈,让我们加倍小心,千万不能让当年的悲剧重演。依我看,不论是当年的狼魂还是如今的如意楼,虽说手段激烈作风骇人,却从没有过侵夺他人门派势力称雄武林的野心,所以我想,与其被天道渗透操纵,不如求你们如意楼帮忙,咱们一起将这只百足之虫重新碾死在泥里。”
南宫星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照说,如意楼从不参与帮派之间的阴谋争斗。也不会主动涉入江湖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任何想求如意楼办事的人,都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才行。就算我是如意楼的人,那你、或是唐门,能给出什么报酬?”
唐昕楞了一下,喃喃道:“唐门……唐门的大事,我做不了主。可天道崛起,必定会对如意楼不利,你我本就该尽力合作不是么?”
“不是。”南宫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真想联系如意楼,凭你们百年唐门的人脉讯息,绝不可能联系不到,这种帮派之间的合作交易,本就该是当家作主的人去谈。你一个唐门情报线上的第三把交椅,抓住我这么个闲云野鹤就死攥着不放,只代表一种情况。那就是唐门中那些主事者,你已经没几个信得过的。也就是说,唐门的情形恐怕远比你说的要糟糕的多,说不定,又要像从前那样,做了天道的傀儡。这么大的事,别说我不是如意楼的少主,就算是,也只会立刻拍板拒绝,早早做出安排,等你们唐门自己出来受死。”
“那……那我以我的名义求你呢?任何代价我都肯付,决不食言。”唐昕一咬下唇,抬头说道,“只求你帮我查出唐门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被天道渗透了多少!即使要壮士断腕,我们唐门总得知道该切哪只手吧!”
“你情报这么灵通,我劝你还是找真正的如意楼,去要朵银芙蓉吧。”南宫星叹了口气,道,“只要你给的代价让他们满意,一朵银芙蓉,一个心愿,他们不会吝啬的。”
唐昕心中不甘,霍然站起,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全都讲出去么?南宫熙和风绝尘都是欠下血债无数的人物,唐月依更是唐门的窃宝叛徒,我保证会有无数人乐于知道他们的消息。你武功高,但总会有不择手段的人,把主意动到你身边的人身上。”
南宫星苦笑道:“唐姑娘,你这又是何必。”
唐昕缓缓道:“没办法,我一直负责的都是情报一系,情报就是我的武器。为了唐门安危,我可以不择手段。”
南宫星摸了摸下巴,笑道:“你就不怕我也像你一样不择手段么。”
唐昕身子一颤,脚下不自觉地往门边挪了半步,强撑道:“除非你杀人灭口,否则,休想堵住我的嘴。”
“哦?”南宫星长身而起,眉梢一挑,突然一晃到了唐昕身前,呼的一拳打向唐昕面门。
这一招平平无奇,拳速却快如闪电,女儿家最要紧的就是面孔,唐昕登时面如土色,双臂一错便护在脸前。
南宫星拳锋一侧,化握为抓,一把捏住了她的左腕。她这才醒觉过来,左臂运力后撤同时,上路右掌横切直斩南宫星颈窝,下路提膝便顶向南宫星胯下要害。
武林女子赤手空拳时多仰仗轻灵游斗,一旦贴身相搏,便不能忌惮太多,戳眼掏裆决不客气,否则便会被武功相若的男子以力硬降。
唐昕的选择,作为并不擅长小巧擒拿的唐门弟子来说已是上佳。
可惜她碰上的是南宫星。
南宫星早已料到这反击路数,左掌一抬随随便便就将她斩来的手刀拿住,双腿一分一夹,把她膝弯也牢牢锁在胯下。他本就高出唐昕将近一头,此刻屈膝把她制住,到恰恰与她相视齐平。
唐昕情急,连运数道真力,无奈情丝缠绵手的力道连死物落叶都能缠在当中如蝶起舞,又怎么会被内息远远不如南宫星的她轻易挣脱开来,她猛撤了两下,反被他乘机一送,将她双手卡到背后,双臂如箍把她勒在当中,彻底动弹不得。
“你……你要做什么?”唐昕花容失色,连额上都冒出了冷汗。
南宫星浮浪一笑,道:“我这人怜香惜玉,不舍得灭你的口,只好试试堵住你的嘴巴咯。可惜堵女人嘴的法子,我只知道两种,一种怕咬,只有另一种还能用用。”
唐昕先是一愣,跟着就见眼前南宫星那张略带孩子气的笑脸陡然欺近,她心里一慌,还不及扭头躲开,就觉唇上一热,竟已被南宫星牢牢吻住。
本以为性命不保,哪知道却被偷香樱唇。唐昕如遭惊雷轰顶,浑身登时一僵,一双美目圆瞪如铃,脑海纷乱嘈杂犹如春秋五霸各率雄兵斗在一处,一时间满肚子都是念头,却又一个主意也蹦不出来。
她这厢傻成了木雕泥塑,南宫星理所当然乘虚而入,先是在软嫩唇瓣上吸吮轻啃,恣意赏玩一番后,干脆一吐舌尖,钻入她小口之中,大肆探索不休。
被他拨弄到丁香小舌,唐昕才恍然惊醒一样闷哼出声,下巴一紧,闭口便往南宫星舌上咬下。
南宫星听到她怒极哼声,当下便向后撤开,她狠狠一口咬了个空,反而震得牙根生疼。
将手一放,南宫星微微一笑,退开半步,意犹未尽般的舔了舔嘴唇,道:“唐姑娘,你这朵毒花,花蜜的味道也着实不错么。”
唐昕浑身都在微微发抖,颤了一会儿,她突然扬起右手,一掌扇向南宫星脸颊,怒道:“你这混蛋!”
啪的一声脆响,南宫星面颊上顿时泛起一阵红光,唐昕反倒呆在原地,愣愣道:“你、你怎么……怎么不躲……”
“毒花有刺,我强要吃上一口,本就该挨扎不是。”南宫星抚着脸颊,笑道,“再说唐姑娘你总是半夜三更到访,又生的格外妩媚,我总想着当日唐行杰对你轻薄非礼,强要占你的身子,到底会不会把你气到出手杀人?刚才一试,唐姑娘果然只是装的一副老辣样子而已,只是香你一口,就把你气得暴跳如雷。这么看,你肯把自己当作代价,还真是豁了出去啊。”
唐昕脸上忽红忽白,交错半晌,才道:“我既然是江湖中人,那找如意楼谈条件,本就该有豁出去的决心,不是么?”她偷偷瞄了一眼南宫星脸上的红印,道,“这……这一巴掌,是、是我本能反应,不……不是有心。你可不要生气。谁叫你……连说也不说一声就要强来。”
“我不也是为了堵你的嘴巴么。”南宫星笑道,“好了,不开玩笑。你那些推测,愿意说,就只管去说。我不管帮人还是不帮人,都从不怕人胁迫。你把我的家世挖的再深,对你也没有半点助益。时候不早,回去休息吧。再不走,我想堵住的,可就不是你上面这张嘴了。”
这话已说的极为露骨,唐昕泪痣一颤,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羞怒道:“我……我若是肯让你堵呢?是不是成了你的女人,再求你帮忙,你就会变得好说话些?”
南宫星笑道:“我好色,但并不蠢。事实上,崔冰的忙,我也并不是因为她上了我的床才肯帮她。兰姑娘最近都快从眼里丢出冰块来了,我不也依旧任劳任怨的跟着。我这人办事随心所欲,说不定哪天,我就突然想帮你了呢。”
“你这话算是为了先稳住我么?”唐昕退到门边,反手抓住门闩,道。
“有什么必要呢。”南宫星坐到桌边不再看她,淡淡道,“有些事我的确不想让人知道。但这并不代表,我怕人知道。我讨厌麻烦,但我相信,这世上没什么麻烦,是解决不了的。”
看着他镇定自若的样子,唐昕不甘心的跺了跺脚,扭身拉开房门,迈了出去。
泄愤一样,她猛地合上门扇,留下砰得一声巨响。
南宫星轻轻叹了口气,喝了杯凉水,自语道:“若是这会儿,老板娘再来找我喝上一杯该有多好。”
可惜的是,老板娘并未再来。
次日一早,南宫星就收拾停当,准备往城中打探打探。
这本是昨日就商定好的行动,哪知道唐昕变了卦,非要让白家兄妹留在老板娘这边,她跟着南宫星一道同去。
“我一向负责情报搜集,打探消息正是我的本行,我的轻功也不太差,有我的暗器在旁策应,万一有了什么危险,小星脱身也更加容易。白公子和兰姑娘互相照应,有老板娘帮忙藏身,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一番说辞她多半昨夜回去就已想好,此刻说出,衬着脸上坚定神情,倒颇有几分不容拒绝的气势。
南宫星略一思忖,心底对唐昕这个变数也不是十分放心,索性点了点头,拉过白若兰到一旁僻静处,低声交代道:“你和你哥留在这里,记住提醒一下他,也不要对老板娘太过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没有十足把握,不要轻信旁人。”
白若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别别扭扭的说道:“你……去城里也小心些,即使救不出人,也、也别伤了自己。”
南宫星心中一喜,笑道:“那是自然,你生辰就在不远,我可不敢出事错过。”
白若兰脸上一红,推了他一把,道:“你这人,没轻没重的。谁在意那个了。留心些,赶紧去吧。”
上马前看到唐昕偷偷瞄了白若兰两眼,骑出一段后,南宫星直接便道:“唐姑娘,我这人平时也算和气,对姑娘通常也算怜香惜玉。但那都是在我没有动气的时候。”他一捏马缰,缓缓道,“你最好莫要有真惹火我的打算,否则,我保证你会后悔生到这世上来。”
唐昕心下不乱的时候何等机敏,立刻便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即便咱们有什么纠葛,我也不会牵扯无关旁人进来。我本就是求你帮忙,你不用防我到这种地步。”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那是最好。毒花的刺扎我一下也就罢了,要是扎了旁人,我就只好动手帮这花拔一拔了。”
唐昕抿了抿嘴,小声道了句:“有你这位金刚罗刹护着,什么刺也扎不动那位兰姑娘。”
她停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吃吃笑了起来。
南宫星颇为好奇,道:“你笑什么?”
“我想了半天,最后那位兰姑娘,还不是要被你扎。”似乎也知道这玩笑颇为下流,唐昕才一说完,便脸上一红,一声娇叱催马赶向前面。
南宫星怔怔望着那马上颠簸的苗条背影,心底着实有些分不清楚,究竟什么模样,才是最真实的她。
两匹好马转眼就把两人带进城内,他们心里有底,自然也不急着去方家开口询问。而是按老板娘手下的建议,径直进了方家斜对面的承泽客栈。
这客栈虽比旁边的酒楼更偏一些,但窗户的位置更加隐蔽,装作喝酒吃菜的样子,观察一阵方家门前的情形,也不容易被人发现企图。
他们来的尚早,客栈里的住客大都未起,只有两三桌客人正在匆匆吃着早点,想必过会儿就要赶路。
靠窗那一列桌子都空着,只在角落里那张有一个人。
那人身在客栈,却好像并没要房间住下,面前摆着两碟小菜一坛好酒,却并没动筷子,酒也还剩半杯,他就那么靠着身后的墙,双脚搭在桌上,正自呼呼大睡。
唐昕早已养成习惯,一踏进门,屋内所有的人就都已被她打量过一遍,这个在饭桌边鼾声如雷的男人,她自然也不可能放过。
那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灰褂灰裤,束袖扎脚,上下各打了一个补丁,衣料早已洗得发白,裤脚和脚上的软底布鞋都沾满了尘土,像是不知赶了多久路的旅人。
他面色颇深,黑里透着隐约赤红,面方口阔,浓眉入鬓,一头乱发并未扎起,乱蓬蓬散成一团,与络腮胡子连成一片。若是单看这副长相,简直像是个从山林里跑出来的野人。
即使是野人,也一定是个不好惹的野人。
那上衣穿在与他差不多身材的男子身上,一定会十分宽松,可在他身上,却紧的仿佛随时会裂成数片,衣衫紧裹的强韧筋肉,即便在熟睡之中,也隆突如丘不知蕴含着多少力量。
而且,他的面前还放着一把刀。
刀横在桌上,放在酒菜之前,好像这桌酒菜,其实是给这把刀上供的祭品。
刀柄十分普通,比寻常的刀把略长,缠着的白布已被攥得发黄,末端的铁环崩了一个豁口,也不知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刀刃却比寻常单刀短些,刀背颇厚,前端平平无尖,不知是本就未铸,还是被什么神兵利器削去了一截。
整把刀看着都颇为朴素,那崩了个缺口的铁环上,却偏偏栓了条既干净又漂亮的丝带,光泽闪亮,一望便知道是上品货色。
透窗而入的阳光照在那条丝带上,透出柳叶一样的绿色,绿的刺眼。
唐昕显然已经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她带着一股令人玩味的笑意看了南宫星一眼,小声道:“骆严一定对你提过这个人吧?”
南宫星苦笑道:“我只希望他莫要是那个人。我师父并不喜欢他。”
唐昕低低笑了一声,道:“痴情的人,总是不喜欢离别的。”
离别刀,碎梦枪,痴情一剑成绝响。
悲歌当泣离别意,刀断魂,人断肠。
他的名号,本就是当年那三人之中最响亮的一个。
离别刀。
柳悲歌。
第30章:小捕快
“有没有可能是冒充的?”南宫星低声问了一句,略一犹豫,往最远的另一边角落走去。
唐昕多瞄了几眼,也压低声音道:“应该不是。柳悲歌并不是什么人人敬仰的大侠,反而仇家不少,冒充他没什么好处。要不……我用暗器帮你试探一下?”
南宫星摇了摇头,笑道:“免了,是真是假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
“那可未必,”唐昕跟着他落座之后,把声音压得更低,道,“柳悲歌初出江湖那阵子,一直都有传言,说他是柳家庄少庄主与方家幺女的私生子。”
“方家?”南宫星挑了挑眉,道,“方语舟的方?”
唐昕点了点头,道:“方家早被仇家灭门,方语舟是远房亲戚的后人,不过当年父母在方家做客,一并受累身亡。如果传闻不假,方语舟可以算是柳悲歌的远房表侄。”
“这门亲戚,方语舟自己都未必会认。”南宫星,摆了摆手,唤了一声,叫来了正在打盹偷闲的小二,拈出一块碎银搁在他手心,低声问道,“角落里那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在饭桌边睡了啊?”
那小二看他好奇,笑着低头小声答道:“累的呗。他来时骑得那匹马,满口吐得都是白沫,牵到后院还没到晚上就抽抽着倒下断了气,老板还正发愁怎么跟那位大爷说呢。”
“累得这么狠么?”
“要我说啊,起码赶了两三天的路,估计都没合眼。一进门就丢了一锭银子说不知道住多久,先开间房随便上点酒菜,完了直奔茅房差不多两刻工夫才出来,到了桌边把那把刀一放,没吃两口眼皮子就开始打架,结果把腿一翘,让我们不要吵他,直接睡到了这会儿。再过会儿太阳上来,可就睡了快一个对时了。”小二偷偷扭头看了一眼那边,补充道,“反正在那儿也碍不着别人,爱那么睡就睡呗。一把刀横在那儿,连个鞘都没有,又长着一张土匪脸,谁敢打扰他啊。”
“多谢,帮我们随意上些早点,剩下算是打赏。”打发走小二,南宫星沉吟道,“这么一个远房表侄,值不值得他这样千里奔波而来?”
唐昕想了一想,道:“这不好说,他这人办事无从揣测。为了抢个青楼歌妓,都会单枪匹马杀进中京皇亲府邸,惹出大内高手,险些丢了性命。”
“没这么简单。”南宫星摇了摇头,道,“别忘了,这次的事情下手的人既打点了官府,又钳制了老板娘,分明是不想消息外泄,免得以此做饵钓上太多不相干的鱼儿。那柳悲歌如此辛苦的连日赶路,必定是有人特意要让他来。但他到底是来做什么,只怕还不好断定。”
唐昕微微一笑,道:“不是来救人,就是来帮忙杀人。不管哪一样,都和咱们脱不开干系。”
南宫星看了窗外方家门前一眼,淡淡道:“他最好是来救人,那就省了咱们的事。”
这种时候往方家看过去,一切与平时似乎也没什么分别。依旧是寻常的宅院,寻常的街巷,人来人往,小贩货郎。
不多时,小二上了一壶热茶,两碗清汤面,配着四碟小菜,两人举起筷子吃了几口,继续留意着方家情形。
南宫星特意坐在了唐昕左手侧桌,乍一看似是小情侣爱意正浓不肯对桌隔开,既不会引人注意,也能方便观察。
不过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吃干喝净,四碟小菜也全都见底,两人仍没看出方家周围有什么埋伏。
唯一固定不动的小贩是街角生意正旺的馄饨摊,摊主是个直不起腰的老妪,两人特地留心看了一阵,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婆子,看手上动作和顾客的口气神情,起码也在这儿卖了多年,并没什么可疑。
“要是埋伏都在家中,周围没有接应,是不是也太瞧不起人了?”南宫星皱了皱眉,思忖道,“还是说,他们在家里埋伏的人是个让他们十分放心的高手?”
唐昕撇了撇嘴,道:“那这高手可要十分擅长追杀才行。江湖这么大,万一发觉不对分头逃命,一两个高手怎么追得过来。”
南宫星笑道:“这可不好说,江湖上可真有不少高手格外擅长这种事,六扇门里也不缺这种人才,得罪了他们,你就是上天入地钻山进海,他们也能穷追不舍。”
“不过按老板娘所说,方家埋伏下的人是否擅长追杀暂且不论,起码暗杀的本事绝对一流。”南宫星沉吟一下,又道,“武林中人行走江湖在外入睡本就格外警惕,这人竟能用同样的手法无声无息取走十五条性命,绝不是光功夫好就能做到的。”
唐昕仔细想了一会儿,浑身一个哆嗦,小声道:“还真是,你让我用暗器还行,让我趁夜黑风高摸进房里用兵器一个一个挨个捅穿脖子,还得让他们不发出声响来,这可得有股杀人如切菜的狠劲儿才行。”
“看来,咱们得先找出这个人来。不然就算救了方家夫妇,也是被这么个怪物如影随形的盯着,这个险,冒得就忒大了。”南宫星又观察了一下街道两端,道,“想直接找出这人,好像还真是只有一个法子好用。”
唐昕抽了一口凉气,道:“你……不是打算登门拜访吧?”
南宫星点了点头,笑道:“这才是最容易的法子。我去上门问问方家的情况,说要找钟夫人,跟着在这客栈里开个房间,坐等对手上钩。等除去这个杀手,咱们再去想办法救那位方大侠一家。”
“你就那么有自信对方杀不了你?到时你没除了他,反被他除了,我们剩下几个人要怎么办?”唐昕眉心微蹙,毫不客气的问道。
南宫星微微一笑,道:“说实话,要是我被偷袭杀了,你就马上收拾收拾回去通知白家兄妹,你回你的唐门,他们回他们的暮剑阁,再也不要掺和峨嵋派的事了,以后,也不要再想着天道啊如意楼啊之类的事,不行就退出江湖,明哲保身吧。”
“你在说笑吧?”唐昕瞠目结舌,有些慌张的问道。
南宫星起身向外走去,笑道:“你猜。”
他们两人起身之时,客栈门口匆匆走进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三十来岁年纪,气质沧桑面无表情,一看步履,便知道是轻功不错的好手。他往客栈中扫视了一遍,径直走向角落里仍在打鼾的柳悲歌,还不等走到,就唤道:“柳兄,柳兄!你、你怎么睡在这儿了。醒醒,醒醒。”
南宫星带着唐昕走出门外,侧头道:“往方家走一遭的话,你还是不要跟去的好。柳悲歌在这儿待着,我多少有点在意,不如你留在客栈,拿出你打探情报的本事,看看刚才那人是什么来路,他们两个打算做什么。”
唐昕颇有些不愿,但在心底权衡一番后,还是道:“好,那你去。我在这里开两间房,都用你的名字,你到时直接来这里找我就是。”
南宫星点了点头,走出两步,回头看了唐昕一眼,柔声道:“那两人都不好惹,你也多加小心才好。”
唐昕笑道:“我是毒花,没那么容易被人摘走。你去吧。”
南宫星嘴上应了一声,心里却并不十分放心,唐昕再怎么目的不纯,也是他同行女伴,绕到方家门前那条街上后,他故意来回趟了两遍,反过来往客栈里边打量了几眼。
后来的那个瘦高个叫醒了柳悲歌,絮絮叨叨正在聊着。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南宫星聚精会神去听,也只听到了几个模模糊糊的片段,能听清的词只有“堂弟”“不对劲”“仇家”“峨嵋”几个而已。柳悲歌开头几句没压住声音,到让他听到了那个瘦高个的名字,好似叫做方群黎。
这么一联系,莫非这是方语舟的远方堂兄,柳悲歌的正宗表侄?
倘若如此,那唐昕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两人,说不定真是来救方家夫妇的。
南宫星略一斟酌,此时的上策当然是作壁上观,让这两人打个头阵,一样能找出谁是那位杀手。
可若是这两人武功高强救人得手,只怕没谁会再关心那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一家五口。
权衡一番后,他决定先按老板娘给的情报往那位奶娘家去看看,若是能找到什么线索直接救人或是可以断定人已没救,方家这边,他就决定让给柳悲歌和方群黎。
反正他本就更在意宋家五口的生死,若不是白若兰求情,他才不愿明知这里是个挖好的坑,还巴巴赶来跳进去试试深浅。
宋家离方家并不太远,南宫星装着信步闲游的样子,不一会儿便逛到了宋家门前。
破旧的木门敞开在两边,门内空无一人。
大小五口平平常常的百姓,除了关系不错的街坊邻居,只怕再也没人关心他们的下落,就连六扇门,多半也只会在年关清理无头案底的时候往纸上记下一笔,某年某月某日,某巷中户宋家一门五人,失踪。
迈进院中,他四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并没见到什么明显的痕迹,不过即便是寻常武林高手,来对付几个平民百姓也不会闹出什么动静。
看一眼厨房,灶台上摆着烧穿了底的锅,应该是来例行公事的捕快帮忙拿开的。
门框窗棂都完好无损,他轻轻一推,屋门应手而开,屋里桌上还摆着碗碟,只是其中的饭菜早已发霉。
筷子整整齐齐的摆在碗边,只在地上掉了一根,也不知是宋家的人碰掉的还是哪个不小心的捕快所致。
光看屋内情形,宋家人应该是在等粥熬好的时候被人胁迫住,屋内看不到半点血迹,也丝毫不乱,可见至少离开这屋子的时候,那一家五口应该都还活着。
家中有三个小孩,只要拿住孩子作为人质,带走整家人实在是轻而易举,按老板娘的说法,谋划的人早已提前打点好了官府,那只要在夜里下手,即使有守门兵丁在,带出城外也不是什么难事。
将屋里屋外各处逐寸打量一番,并没找到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毕竟隔了数天,又有捕快衙役来踩乱了足迹,即便是冯破到此,应该也是束手无策。
南宫星叹了口气,盘算着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着手调查,正想着,忽听门外一个声音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扭头看过去,门外站着的,竟是个看上去稚气未脱的少年捕快,一手扶着腰刀,怒目而视过来的样子,倒真有几分气势。
南宫星皱了皱眉,心道这陆阳城的六扇门莫非是骗了空饷,怎么连这么个半大娃娃也凑了人头。
看那少年身上皂衣官帽、腰刀腰牌一应俱全,不似冒充,南宫星只得先拱了拱手,道:“回官爷,我是宋家的远房亲戚,办事途径此处,听说表姑表姑父他们突然失踪不见,连忙急着过来看上一眼。敢问您是?”
少年捕快面色一寒,呛的一声将刀抽出半截,冷冷道:“你要是冒充宋家的族亲,兴许还真能被你蒙混过去。表姑?宋家嫂子是落难流民遗下的孤儿,哪里来的你这么个好表侄?我三天几乎不曾合眼,就是在查看所有和宋家有关的底档,你最好说实话。”
看他带着七分稚嫩的脸上硬要板出逼人气势的样子,南宫星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果然人不可貌相,敢问官爷今年贵庚?是不是和我一样只是面相显小呢?”
那捕快冷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