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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小调旧时光 第 3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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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

  犹豫了下,我还是脱光了她和自己的衣服,很快就忘记了r房的问题,被前所未有的激情冲昏了。只有动物到了等待了年的交配期才会如此快乐。我仿佛置身在西伯利亚积雪厚达米的树林,赤身捰体,进入了忘我的境界。能够这样的不可能是人类。

  如果我没爱上她,也不可能这样。

  6约翰列侬的理想世界1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窗外透进来的是对面楼房和路灯的灯光。我躺在她身旁,如同躺在昏暗的混沌之中。我点上颗烟,也递给她颗,静静地看着两个烟头忽明忽暗。轻烟也不再显现出蓝色,而几乎看不见,就像缕缕密度不同的气体。

  张彻来敲过我的门,我没出声,她也没说话。敲了会儿,他吹着口哨下楼去了。片刻,底下隐隐传来甲壳虫乐队的乐声。

  “今天晚上不走了吧”我问她。

  “随便。”

  “那就别走啦。”我说着坐起来,打开瓶啤酒喝。箱啤酒二十四瓶,还剩五瓶,明天再去买新的。这个时候我也饿了,但她若无其事地躺着,似乎非常疲倦又绝口不提吃饭的事,让人隐隐想到去云南却没吃饭的事儿是真的。

  又躺了二十分钟,她终于站起来,两手撑在窗台上,看着窗外的灯光。天上的星星亮了,好像地上的街灯,地上的街灯明了,好像天上的星星。她手臂纤细,躯干富有弹性,脸部曲线柔和,发梢微微颤动,在窗前犹如尊完美的雕像。r房的形状和大小也恰到好处,在暗处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相信布满褶子。古代的维纳斯雕像被断掉两臂,据说是因为“残缺”更能使美扣人心弦。同理,她的r房也可以被称作:维纳斯之乳。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在暗处猛然叫:“林素。”

  她没有反应。我又叫了声,她才如有所悟般地回过头来说:“干吗”

  看来她没告诉我真名。但她真的没有名字,我也不会惊讶,这姑娘的切都很诡异。只好权且称其为动物般的女孩。我说:“晚上吃什么”

  “什么都行。”

  “那吃饭吧,你不饿么”

  我穿上衣服,在琴键上随便按了两下,等她也收拾停当,便起出门。到了楼,我让她等会儿,独自下地下室去找张彻。好容易在音乐声中敲开了门,满屋子的烟直呛嗓子。张彻把两个装满尿液的啤酒瓶子往外拎,老流氓消失后,他把脸盆都扔了,但自己也懒得上公共厕所,便用起了这玩意。小便时对准那么小的瓶口大概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熟能生巧,他很快就做到了,还向我表演过,边尿得滴水不漏,边背诵了两句古文寓言卖油翁。但尿完的酒瓶子放在屋里,很容易和喝剩下的啤酒混淆,吃过两次亏以后,他才养成了把瓶子整齐地排列在门口的习惯。

  “你跑哪儿去了中午差点儿把我给饿死。”

  “到图书馆找两本书看,忘了给你留纸条了。”我说。

  我们走上地面,我快跑两步,去找动物般的女孩。但她却已经不在那里,我又走出楼道,到附近看了两眼,也没她的影子。张彻跟上来说:“找什么呢”

  “好像没带钱包。”我说着跑上楼去,回到我住的那层楼。走廊里空无人。我默默站了会儿,忐忑不安。

  回到楼下,我只得和张彻往师范大学门口的小饭馆走去。路上,我四下寻觅。这个小区不大,又没有什么障碍物,除了楼就是路,如果她无心躲藏,定会被我看到。但路上也没发现踪迹,我心神不宁地来到了饭馆。

  “明天陪我买个吉他去,学生们里有没有卖二手红棉的”张彻边点着肉丝肉片边说。

  “你买它干吗”我说着,仍不时往外瞟着。

  “我要学弹甲壳虫。”张彻郑重地说,“学吉他,然后找人组乐队,哥们儿也要当艺术家了。”

  “够牛的。”我敷衍句。个决心无所事事的人除了当艺术家似乎也没什么更好的借口了。

  “哥们儿真是当真了啊。”他感叹般地强调说,然后看了看我的脸,“老寻摸什么呢外面有熟人”

  “没有。”我说着给自己倒啤酒。

  “还说没有”他说。

  我身边人影闪,坐下个人来。动物般的女孩不知何时出现了。张彻对她点点头,又冲我们俩做出夸张的“心照不宣”的微笑。

  6约翰列侬的理想世界2

  “你干吗去了”我呼出口气问她。

  “想在那几幢楼之间绕圈,没想到走丢了。碰巧在这儿看见你们俩。”

  我绝没有怀疑她的想法,只不过感到她没说真话。

  当天晚上,我们回到住处,再次亲密接触的感觉更加登峰造极。这次我把她放到钢琴的键盘盖上,自己跪在椅子上,从下面搂住她,脸深埋入她的脖颈之间。屋里片蓝黑墨水瓶般的幽暗,远处灯光闪闪,不时有夜航飞机驶过。风吹动白杨树的影子,无声摇曳。此时我已经不再将她的r房视为小小的障碍,反而感到那是造物主的神来之笔。假如不是这样个动物般的女孩,这种感觉是无法想像的。“维纳斯之乳”显现出了惊世骇俗之美。

  据说约翰施特劳斯被灵感击中,在衬衫上记下了蓝色多瑙河的乐谱。我突然涌起冲动,极想掀开键盘盖,弹出首r房波尔卡。乐谱可以记在她的r房上,褶子是现成的五线谱。

  能够正视如此这般的r房之后,我也可以与她就此进行交流了。我让她坐在钢琴上不动,自己也坐了上去。我问她:

  “你没在意过自己的r房么”

  “遗传病。”她像陈述“瓶可口可乐有五百毫升”之类的事实那样说道,边说边点上颗烟。轻烟顺着发梢缓缓升起。

  “也就是说,你们家的女性都是这样你们可以被称为皱乳家族”

  “不是。特点不,并不定表现在r房上。在r房上还算幸运的,除了不能做内衣广告以外没有影响。还有人长在脸上,那就比较可怕了,每天早晨都要做次拉皮手术,晚上又会复原。”

  我尽力想像脸上布满皱纹的漂亮姑娘的形象,但没法使想像和真人挂上钩。其效果大概类似于将印有明星玉照的杂志封面揉得皱皱的。

  我又担心这样的讨论会使她不愉快,但也没法收回,只能说了两句“人无完人”“瑕不掩瑜”之类的套话。

  她轻轻笑表示毫不在意。

  那天晚上入睡之前,我们还在不停地接吻,耳鬓厮磨。

  第二天早上,我们刚穿好衣服,梳洗完毕,张彻就在外面边敲门,边吆喝:“把不该露出来的东西收起来啊”

  我用件恤衫把脸罩住,脱下裤子屁股冲着门,反手打开门锁:“件不该看的都不能让你看见。”

  张彻对着我的屁股彬彬有礼地微笑:“夜没见,面色挺好。”

  动物般的女孩笑得不行。我点点剩下的钱,还有不到千。给张彻买完吉他,大概还能维持个星期的生计。那就个星期后再作打算也不迟。

  我们步行到师范大学相邻的条街上吃了肯德基的早餐。然后回到师范大学,找即将毕业的学生买吉他。挑了几个,终于挑中了个物理系学生的“蜻蜓”牌。1999年出厂,琴身没有处划痕,惟的缺点是音不准。由于不会调音,那家伙从买来就没怎么弹过也正因此,琴和新的样。我们给了他三百块钱,又让他把本吉他入门也算作附赠品。书自然也是新的。

  “那厮天生就不是学乐器的料。”拎着吉他回来以后,我对张彻说,“连音也听不准,当然调不好。”

  “看就是假装行吟诗人长脸青春痘还不管那叫青春痘愣叫沧桑的傻主儿。”

  张彻这么刻薄地讽刺人家,孰料他也是个音盲。他喜气洋洋地背着吉他回去,我把音调好,让他照着教材练:“弹拨乐器我也不会,不过知道应该先识谱。”

  “你是说这些黑色的小精子”

  “我小时候学琴的时候,老师告诉我,它们是小蝌蚪。”

  “我小时候上生理卫生课的时候,老师告诉我,精子就像蝌蚪样。”

  音符等于蝌蚪等于精子。我说:“随便理解吧。”然后给他详细讲了遍五线谱的规则,也就是小精子爬梯子。

  讲完之后,我让他在吉他上找出标准音“”,他顺利弹了出来。我弹出个“”,问他:“听得出区别么”

  6约翰列侬的理想世界3

  “听不出来。”

  我又弹出个低得多的“”,问他:“这次呢”

  他茫然地摇着头:“听不出。”

  我苦笑声。看来这部吉他要直新下去了。我没见过对音高这样不敏感的人,但也不忍心打击他。毕竟从理论上来说,长着此类耳朵却能练出手好琴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贝多芬中年之后还是个聋子呢。

  但以常理判断,他会在最长个星期后放弃征服六根琴弦的努力。

  从当天起,我和动物般的女孩或者在房间里弹琴,或者到街上闲逛,张彻则把自己封闭在地下室,门心思追随约翰列侬的伟大足迹。他练会儿琴,听会儿音乐,再练会儿,再听会儿,周而复始,可以持续十几个小时,直到我们给他带饭过去才告段落。吃饭的时候也左手拿着汉堡或三明治,右手练习指法。如此努力,成果却基本是零。个星期下来,他连八度音节都不能弹下来。

  张彻不仅听音能力塌糊涂,而且手指的协调性也有问题。对于他这个身手矫健的人,这倒难以想像。他可以坐在飞驰的自行车上,稳准狠地用链子锁击中某人的头顶,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却死活无法将五根手指合理地运用在琴弦上。不是按错弦,就是按不到弦,情急之下,还会整个手掌在琴上阵乱抓,好像要碾死只老鼠。

  青蛙用长着肉蹼的手掌弹琴,大概也就这个效果。发出的也不再是吉他的声音,甚至完全就不是弹拨乐器的音色。

  对于这种情况,只能理解为上帝不允许他弹琴,或者他上辈子曾以回收销毁破旧吉他为业,所以这辈子吉他与他为敌。

  他却不为所动,相信有志者事竟成,下定决心和吉他较上了劲,还预备四处拜师。

  “哥们儿以前没理想,现在有了,那就是当摇滚艺术家。”

  个耳朵和手指对于音乐来说基本是残废的人居然确立这种理想,确实也可歌可泣。

  个星期过去,张彻更加废寝忘食,完全变成了所谓的琴痴,并在意识形态里正式将约翰列侬推到了神学的高度。徒劳无功的练琴之余,他会背上“蜻蜓”牌吉他,流窜于师范大学西面的平房区。

  那片平房里,居住着些自诩为摇滚艺术家的闲杂人员,靠在酒吧街弹琴唱歌维持生计。此类社会贤达,生活内容倒也简单,白天练琴,晚上到酒吧演出,等待被唱片公司相中:贫如洗,潦倒不堪。据说也有几个被音乐制作人叫到公司去当过伴奏,甚至还有小小混出点名气来的。但幸运者总是少数,而且旦有人获得这种机会,马上就会被圈里人鄙斥。

  “丫傻个,根本不是西方学院派的路子。除了媚俗之外没别的长处,要不怎么能被唱片公司看上”

  盼着被“发掘”,旦被“发掘”了又立刻变成,这大概是中国地下摇滚界特有的悖论。

  不过这些平房里的社会贤达也不是完全浪费粮食,他们对社会还有些贡献,就是协助派出所破案。旦发生丢自行车家庭主妇钱包被抢打工妹被强之类的案件,警察就会把他们请过去。熟门熟路的,他们进屋就打招呼:“政府,您好。”

  警察也很和颜悦色,对他们说:“来啦那边儿请吧。”

  他们便大模大样地走到墙根,解下裤腰带递给警察,抱头蹲下。双方开始就最近的治安情况进行探讨。警察般会问:

  “某天下午,你在哪儿混着呢”

  “不要说混,”摇滚艺术家说,“我当然在搞艺术。”

  “时间地点。”

  “点到五点,在屋里练琴。”

  “真的假的那包子铺的小姑娘让谁啦那你们对门老太太的三轮车让谁撬啦”

  “政府,我真练琴呢。”

  “口说无凭,你们先在这儿交流交流,会儿人到齐了就知道啦。”

  于是蹲在墙根的艺术家就叽叽喳喳地讨论艺术,搞金属的骂搞朋克的是傻,搞朋克的骂搞金属的是傻,大家起骂和唱片公司签了约的是傻。骂了会儿,全体平房里的艺术家陆陆续续地到齐,几乎占了北京摇滚界的半壁江山。蹲得长了,未免有人提出要求:

  6约翰列侬的理想世界4

  “政府,我想拉屎。”

  警察说:“你瞧,心虚了吧。”

  “不是,纯粹是蹲的,蹲久了肚子里的东西往下坠,绷不住劲儿。”

  “那快去。”

  去之前,还要把鞋带解下来。摇滚艺术家提着裤子趿拉着鞋去拉屎,拉完了未免又动了点儿心思,妄图像鸭子样摇摇地溜掉。谁想到警察早料到这招,守在厕所拐角:“想跑自绝于人民。”

  “不是,”艺术家解释说,“我拉完才发现没带手纸,想回去拿。”

  “不用擦了,反正裤子都穿上了,回去接着蹲着吧。”

  蹲得差不多每个人都拉了泡,事主才被警察带过来指认,这确实是个类似于摸彩票的过程。摇滚艺术家清色是脏兮兮的长头发,两三个月没洗过,如同脑袋上顶了团墩布;浑身又瘦又臭,好像条癞狗。事主往往看了几遍,也看不出,摇滚艺术家则在乱叫:

  “大姐,强您的真不是我。”

  “大姐,您要真想指认我,就把我算成偷自行车的算了,我赔您辆自行车。指认我强我能赔您什么贞操能赔么”

  “大姐,您好歹也算当上回原告了,够牛了,牛牛算了,别连条生路也不给兄弟们留啊。”

  事主被搅得晕头转向,只好随便指出两个完事。被指出来的大叫冤枉,但也无法,跟着警察上分局。没被指出来的胡乱领条裤腰带,被打发回家,临走警察还说:

  “谢谢合作破案啊。”

  摇滚艺术家边走边说:“见天的把我们叫来开会,干脆把这里改成文联下属机关算了。”

  张彻背着“蜻蜓”牌吉他到平房区拜师学艺,如果直奔派出所等着,绝对可以把吉他高手网打尽。无奈他不知道这个窍门,而且万进了派出所,也会被警察扣下。他只好顺着胡同,间间地找过去。

  只要听到琴声,他就凑过去敲门,门开。也不搭话,直接鞠躬:“大师,您教教我”

  般百无聊赖,都会好为人师,何况人家开口就叫“大师”,可摇滚艺术家偏不如此,他们无聊的时候喜欢搞党派斗争。张彻还没抬起头来目睹尊荣,就被劈头句问道:

  “你是搞金属的,还是搞朋克的”

  这个二选,很难作答,不知道怎么才能投其所好。刚开始,张彻实话实说:“不知道啥叫金属啥叫朋克,我是搞甲壳虫的。”

  “也就是b对吧香港那边翻译成披头士对吧”对方立刻显得很懂的样子。

  “对对,听您说真长见识。”张彻拍马屁。

  孰料对方却道:“滚吧。”

  “为啥滚”

  “都他妈什么年头的玩意了,别出来丢人现眼。你丫,太年轻,太简单,太幼稚”

  听到人家这样说约翰列侬,张彻自然有点不乐意,但对大师也不好说什么,他只好说:“那您教我点儿深的。”

  对方又绕回问题的出发点:“那你先说,金属和朋克,你支持哪个”

  事到如今,张彻只好蒙个:“金属万岁”或者“朋克万岁”既然是蒙的,总不免有错的时候。假如他说金属,不幸对方又是搞朋克的,或者他说朋克,不幸对方又是搞金属的,立刻会被通大骂:

  “你丫这傻,懂他妈什么叫摇滚乐么屎壳郎上马路假装小吉普,屎壳郎坐飞机臭气熏天,摇滚乐就毁在你们丫这帮狗的手里啦”

  不仅要骂,还要动手,很多大师看到张彻是个并不凶悍的小年轻,都情不自禁地抄起酒瓶子折叠椅半块砖头向他乱打气:“为了中国摇滚,我跟你拼啦”

  刚开始,张彻还看在艺术的面子上,也不还手,边躲闪边说:“大师,您息怒”后来那帮孙子给脸不要脸,越打越凶,他只好翻脸,从自行车筐里抄起链子锁,个旱地拔葱,跳起两尺多高,家伙敲在对方天灵盖上,致使其口吐白沫,歪在门框上两脚抽搐。

  .b2.

  6约翰列侬的理想世界5

  打完以后,张彻推车就跑,再去寻找下个大师。但下个大师也逼他回答“金属还是朋克”这个二选的问题。

  后来张彻发现,即使答对了,他蒙的答案和大师所属的流派致,也于事无补。比如说他回答“金属万岁”,正好大师也是搞金属的,本以为可以拜师了,大师却会进步细化问题:“你也是搞金属的那咱们也未见得是同志。你是搞重金属速度金属,还是死亡金属的”

  如果答错了,还是连骂带打,为了中国摇滚拼了,最后张彻只好再把这位也打得口吐白沫。这样看来,他的师是拜不成了。不过也是天作巧合,他歪打误撞,把精神病患者黑哥领了回来。

  当时他已经快要转完那片平房,打了接近二十个摇滚艺术家,正要心灰意冷,打道回府,却听到胡同口还有个弹琴的。反正已经转到这儿了,就算不成,无非也是链子锁的事儿。于是他跑过去拍开那扇呲牙咧嘴的木门:

  “大师,您问吧”

  里面走出个黑得像非洲人头发脏得像涂了猪油白眼球占据眼眶十分之九的家伙。那家伙看看张彻,迷惘地说:“你让我问问什么”

  张彻没想到这位没有问题,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他顺嘴说:“您想问什么就问呗。”

  那家伙便问:“安眠药刀片还是麻绳儿”

  安眠药刀片还是麻绳儿这就是黑哥向张彻提出的问题。问得没有来由,自然也就无从答起。后来黑哥和我们混在起,经常会问出此类选项组,比如说:电门氰化钠还是钻头京广大厦昆明湖还是永定河生鸦片金镏子还是五四手枪无论他怎么问,都是没法回答的问题。

  当时张彻找不着北,问黑哥:“问这些干吗”

  黑哥高深地说:“我自有用处。”

  张彻想了想,黑哥所说的那三样东西,其共同作用大概只有两个:杀人或自杀。而无论是哪种用途,都不大好乱出主意。他问黑哥:

  “你要干吗”

  黑哥郑重地说:“要自杀。自杀嘛,就是自己把自己弄死。”

  张彻说:“这个我知道。但你为什么自杀呢”

  黑哥说:“多简单,活腻歪了呗。”

  张彻说:“那你为什么活腻歪了呢”

  黑哥说:“更简单,活着活着就腻歪了呗,活了这么多年,当然有可能活腻歪了。”

  张彻说:“这个问题还是很复杂,怎么就活腻歪了呢”

  黑哥回头望望,如同望着往日时光:“大概过去的每秒钟都在酝酿这个结果,而究竟怎么酝酿的大概很难说清楚,我只能牢牢记住结果而已。”

  张彻说:“那你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的呢”

  黑哥说:“不知道。总有几年了吧。”

  张彻说:“连什么时候开始想自杀都不知道,你这自杀也太糊里糊涂了吧”

  黑哥说:“就是嘛我也觉得糊里糊涂,而且直都没想好,究竟怎么自杀呢比如说我屋里只有这三样东西好用:安眠药刀片和麻绳。究竟用哪种好呢我选来选去,也拿不定主意。你给帮忙出出主意。”

  张彻说:“这三样东西,你琢磨多久了”

  黑哥说:“怎么也有五六天了吧。”

  张彻说:“看来你并不急着死”

  黑哥说:“倒是也不太着急,又不是赶火车嘛。不过自杀还是得自杀的。”

  张彻说:“既然不着急,咱们还是再琢磨琢磨吧。”

  黑哥说:“可不是自杀可是人生大事,辈子就回,不像结婚什么的,次不行还有第二次。所以自杀可得定选好方式,否则后悔都来不及。”

  张彻说:“那既然不着急,你帮我个忙行么”

  黑哥说:“干什么”

  张彻说:“你会弹吉它”

  黑哥说:“那自然。”他把张彻让到屋里,屋里片霉菌肆虐的味道,桌上摆着把吉它瓶安眠药个剃须刀片和根麻绳。看来他刚才正在边弹吉它,边看着三样道具,反复考虑应该用哪件。

  6约翰列侬的理想世界6

  张彻说:“您空有身好手艺,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我倒不是不同意您自杀,我是想,您如果死之前把手艺传给我,岂不也算对后人有点儿贡献”

  黑哥说:“无所谓,教你就教你。不过有两条”

  张彻说:“金属还是朋克”

  黑哥说:“我都不想活的人了,还会在乎那套虚头巴脑的吗我是说,第,如果我想好了怎么死,立刻就得去死,你别拦着我。”

  张彻说:“绝不拦,我还帮着你。”

  黑哥说:“不用不用,那就是他杀了,不算自杀。我对自杀要求很严格的,必须保证品质,毕竟是那么重要的事,辈子只有回嘛”

  张彻说:“那第二件呢”

  黑哥说:“在决定死法之前,我没钱吃饭了。我已经排除了饿死这种死法”

  张彻说:“这个没问题,我虽然也没钱,可我有哥们儿,我哥们儿虽然也没钱,可他有个有钱的姘头”

  黑哥立刻拎起吉它,把安眠药刀片和麻绳等杂物放进破烂帆布包:“咱们走人。”

  就这样,张彻和黑哥回到地下室,和我们见面。见面以后,黑哥劈头盖脸便问我:“安眠药刀片还是麻绳”

  我只好说:“都不合适都不合适。”

  黑哥说:“那你说什么合适”

  我说:“人死有的轻如鸿毛,有的重如泰山,我自己的看法是,总得死得轰轰烈烈点吧我觉得抱着颗核弹头,飞到某个大城市,轰地声化成齑粉,如此死法最壮烈不过,可谓死得其所。”

  黑哥说:“我到哪儿去找核弹头找到了人家也不发射。这种死法的前提是打起核大战。缺乏实际的可操作性。”

  我已经看出黑哥眼神木讷,表情僵硬,是个精神有毛病的人士,便也不再逗他。黑哥却认真地唠唠叨叨:“而且你说的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很可能我都已经自然死亡了,还是没赶上。这不就自杀失败了么什么事情都要在理想性和可行性之间取得恰当的结合,此法实在不足取。我还是回到既有的思路上来:到底是安眠药刀片还是麻绳我排除了近两百个选择,只剩下这三个,但又难以取舍。”

  他转向动物般的女孩:“你说呢,哪个好”

  动物般的女孩说:“你哪个都用不着。”

  黑哥说:“什么意思你怀疑我不敢死”

  动物般的女孩说:“不是,我知道你确实想死。不过用不着就是用不着。”

  黑哥不得其解,动物般的女孩也不再说,兀自点上了颗烟。我又拿出老论调:“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先搁着吧,这是希腊先哲教给我们的。”

  黑哥说:“反正早晚得自杀,搁着就搁着好了。”

  动物般的女孩说:“反正早晚难逃死。”

  暂时摆脱了这个死结般的问题,黑哥拿起吉它弹了起来。那确实把我吓了跳,因为他的技艺实在精湛。虽然不会弹吉它,但我可以确定,在我所听过的吉它手里,没有个比他弹得好。通常所谓高手,对待吉他可以像庖丁对待条鱼样,但黑哥不存在“对待吉他”的问题,吉他变成了他手的部分。通常高手和他的差距就像我和鲁宾斯坦在弹钢琴上的差距样。那是不可能以人力飞跃的鸿沟。

  我瞠目结舌,张彻大概听不出来,动物般的女孩无动于衷。我认为,黑哥完成了技艺上“人力”与“神力”的跨越,只有个原因,就是他真的活腻歪了。万念俱灰之下,天人合。

  而我还认为,人之所以会选择死,大概是看到理想世界在未来的道路上永远消失了。内心变成灰烬,手上却因此弹奏出天籁般的声响,音乐与生活不可兼得。黑哥的幸运与不幸都在于此。即使张彻崇拜的约翰列侬没有死于意外,他也终有天会选择自戕,因为约翰列侬的理想世界已经被现实彻底否定了。

  约翰列侬的幸运与不幸也在于,他还没来得及走到那步,就在1969年被发疯的歌迷用手枪击中了胸膛。

  7神秘人1

  心如死灰的黑哥在地下室教张彻练琴。黑哥作为个老师的好处,在于他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希望”或“失望”类的感情,因此即使张彻弹得团狗屁,他也不会烦躁。

  “再练练,再练练。”做过示范后,他只会说这句。其他时间,他继续看着安眠药刀片和麻绳发呆。而这三者用在自杀上究竟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永远也无法理解。也许正因为没有本质区别可言,黑哥才会长久踌躇不定。

  在此期间,我们再次迫切需要般等价物。

  卑贱是卑贱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贱与高尚之间的界线,聪明人也搞不清楚,不过傻子都知道般等价物是这个世界上的通行证,如果没有它,剩下的只有墓志铭。

  长久以来,我直隐隐感到,眼下的生存环境并不是久留之地。我无法也无心融入其中,相信自己终有天会远走高飞。至于离开这里去哪儿,却模糊不清:希望是到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学钢琴。

  认为自己不属于当下,却不知从何处而来,心想要逃离现状却不知该向何处去,就像个捡来的孩子,我与外部世界之间隔着堵无形之墙。

  动物般的女孩大概是我的同路人,她的音容笑貌行为举止切都充满诡异,暧昧不清,却能以空洞的眼神穿透我的心扉,使我感到两滴水融合在起般的同质性。

  我盘算着,假如与她同远走高飞,需要多少般等价物作为保障呢那大概不是个小数目。具体多少我也无法估算,但蝼蚁般的白领年的工资肯定不够。

  归根结底,还是般等价物的问题。无论你的想法有多多,无论你的感觉有多微妙,无论你的处境有多荒诞,那些复杂的东西全都不起作用,起作用的只有个:有或没有般等价物。

  花光了般等价物,又无法为社会提供无差别人类劳动,脑子里想的切都是扯淡。这段时间,不要提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横亘欧亚大陆的火车旅行和靠着厚砖墙静看莫斯科的雪景了,我们的吃饭都成了问题。三千块钱像自来水样从手缝间淌走,我张彻和黑哥本就贫如洗,动物般的女孩当初出手大方,但和我在起后,我发现她身上分钱也没有。

  没有来历没有住处没有名字也没有钱的姑娘,是如何生长发育到这般年纪,无论如何也是个谜。虽然她可以变戏法般地搞到厚厚叠纸币。

  “也许你实际上是女大款,要不就是某大款的女儿或姘头,逃出封建家庭,追求理想爱情这么猜想是不是太老套了啊”我叼着“都宝”香烟的烟头恋恋不舍地嘬着,对她说。

  她也拿着半支“都宝”香烟,不置可否,心意地抽着烟,仿佛在进行项高技术作业。

  “或者你干脆是个仙女,就像黄梅戏里的那种,私自下凡,留恋人间繁华乐不知返,连累我跟着块儿遭天谴也特别老套吧”我笑道。

  她吐出口烟:“你那么想探我的底”

  “没那个意思,说着玩儿嘛。”

  “你要是想不明白,就照你说的那样理解算了,反正你怎么理解我也无所谓。”

  “实在没辙的话,也只能这样,”我说,“否则你让我怎么理解你的来历”我忽然想到奥黛丽赫本演的罗马假日。那电影的情节实在是假得不能再假,不过赫本近乎不真实的美与之相得益彰。每当看到赫本的黑白海报,我都会蓦然想起小时在动物园看到的鹿的形象。但眼前的女孩并不像鹿,而像切动物。

  “咱们又没钱了,”她轻轻把烟头扔进可乐罐子说,“再去弄点儿吧。”

  “你瞧,还想隐瞒自己的资产阶级出身”我说,“说得那么轻松。不过按照传统剧情,我是不是也应该表现自己是个有志青年啊,否则你怎么会爱上我不,我不能用你的钱,我有双勤劳的手,我要劳动”

  “别逗了行不行今天晚上跟我出门。”

  7神秘人2

  我不再开玩笑,换成正经八百的语气说:“其实我好好找找,也能找到弹琴的地方,你依靠我回行么”

  “不是谁依靠谁的问题,而是谁弄钱更方便的问题。”她说。

  我放松语气:“既然你那么仗义,我只能被你说服了。”

  晚上,空气湿润,仿佛酝酿着小雨,我和她穿好衣服走到楼下。黑哥在地下室里铿铿锵锵地弹琴,我把两包方便面放到张彻的自行车筐里。

  “你听得出来,黑哥的技巧是不是不同般”她问我。

  “简直不是凡人弹的,那是双魔手。大概只有活腻歪的人才能达到这种水平。”我说。

  “也有这种情况。”不知她指的是“魔手”还是“活腻歪了因此技巧高超”。

  我们并肩而行,向初次相遇的酒吧街走去。她把手深深插进兜里,我搂住她的肩膀,感到她头发飘动轻拂着我的脖颈。猛然之间,我紧紧搂住她,几乎把她挤进胸膛,但两人都没说话,调整好脚步后继续走路。

  到了酒吧街,她伸出只手指,轻轻数着灯火辉煌的门脸。两家欧洲乡村风格,家模仿巴黎塞纳河畔,两家典型的纽约酒吧中国翻版,两家音乐主题,但律粗暴地用高音喇叭播放着电声音乐。动物般的女孩家家地点过去,又从尾到头点回来,最后在家挂有巨大的“喜力”啤酒广告的门脸前停下,放下手说:“就这家吧。”

  “这儿的买卖全是你们家开的”

  “要是我们家开的,我直接进去要钱就是。”

  “你不就是直接进去要钱么”

  “才不是。”她说着走过马路,擦着对怎么看怎么像偷情的男女的肩进去。我紧跑两步跟上,拉着她的胳膊:

  “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弄钱的”

  她说:“你想干吗你学不会。”

  “你告诉我,我心里有了底,也好配合你。”

  “什么时候用你配合了”她已经走到经理室门口,拍了拍门。

  个剃寸头穿梦特娇牌恤衫和黑色毛料西裤的男人开了门。典型的做生意的粗汉的模样。他看着我说:“干吗有事儿找吧台。”

  动物般的女孩向后挥手,把我推开两步。我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劲儿,不由得退开。她侧身滑进门里,门怦然而闭。我上前握住门把手,心里犹豫着是否应该拧开它,但没过几秒钟,感到有人从里面开门。我赶快拉开门,看到她惊慌失措地跑出来,头发遮住了半边脸。

  “不灵了,奇怪。”她梗着嗓子说道。

  门里面,那个膀大腰圆的经理吼叫着冲出来,对服务生喊道:“拦着他们”

  我拽上她,撞开两个不知所以的顾客,向门外冲去。个梳着小辫的男服务员守住门口,虚张声势地挥拳踢腿。我住跑两步,脚踹到他的肚子上,连人带门起踹开,然后踩着他的肚子跑了出去。

  我们在落花飘零般的霓虹灯下奔跑,我紧紧抓住她的手,生恐滑脱。边跑,我边问她:

  “什么不灵了”

  “要钱的办法不灵了。”

  “什么办法”

  “不灵了就是不灵了,而且麻烦大了。”

  我松开她的手,站住脚,向后眺望,并不见酒吧里的人追上来。这样繁华大众的街上,他们也不敢动粗。

  “没事儿了,把他们甩开了。”我对她说。

  “麻烦大了。”她张大眼睛重复,眼神空洞得连灯光也反射不出。

  “赶紧回去就行了呀。”我说着转过身去,想再拉住她,却拉了个空。回头看,她已经不见了。我四处乱看,身边只有表情悠闲的路人,他们并不注意我。

  我想叫两声,却想起来她没有名字,只能喊道:“你在哪儿”惹得路人慢下脚步,侧目而视。也没回音。

  我拦住个身穿黑皮裙的姑娘说:“刚才有个梳齐肩短发,穿牛仔裤的女孩,她跑到哪儿去了”

  7神秘人3

  “没有啊,你不是个人在这儿跑么”那姑娘大概怕上了釉样的彩妆受损,绷着脸毫无表情地说。

  “不可能绝对有”我说。

  “那你接着找吧,反正我没看见。”姑娘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慌忙扭开。

  我又拦着个身穿短袖羊绒衫披着薄风衣的典型女白领:“个这么高的女孩,刚才跟我在块儿,你看见了么”

  这位姑娘干脆地说:“有病啊你。”

  “我是有病我是有病,我就问你看见没有”我追着她说。

  她身边个团委书记风格的男青年霍地闪出来,像等待登台等了很久的b角演员样,正义而宏亮地朗诵道:“不要纠缠她”

  我说:“那我就纠缠你,你看见没有”

  那哥们儿遣词造句地说:“不知所云”

  我又试图拦住个壮实得像柔道运动员的姑娘,但没想到那姑娘真是柔道运动员,而且身旁还跟着个男柔道运动员。还没说话,那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就拳砸到我脸上:“滚操”

  我眼冒金星,感到鼻子里有什么东西汹涌地奔腾,叫也没叫声,仰面而倒。此时天清月朗,街上灯如流水,屋檐上方树影婆娑,街上弥漫着时代特有的快乐与百无聊赖。这就是动物般的女孩失踪的经过。

  二十分钟以后,我捂着花瓜般的脸跑回去,拍开地下室的门,失魂落魄地唔噜不清。此刻,张彻正抱着吉他,咬牙切齿地苦练最简单的指法,脚边散落着两三根弹断了的弦。黑哥安详地握着刀片,在左手动脉上比来比去,不时摇头叹息。

  “我。”张彻看到我,条件反射般地蹦起来,从枕头底下抽出链子锁,边往外走边说:“铲仇铲仇。”

  “不用了不用了,人早跑了。”我从烟灰缸里捡出两个相对干净的烟头,把过滤嘴部分剥离下来,塞进鼻子里。

  黑哥抱过张彻的吉他,随手扫了几个音,美妙无比。张彻往门外看了看,又问我:“你那个姘头呢”

  我无法解释,只能让他骑上车,跟我再到街上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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