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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同人)红楼之昼暖新晴 第 2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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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又潮湿,除了炕上几条湿漉漉的被子,不过烂木桌上几个破瓷茶碗,比之方才见的各处的摆设,真真天差地别。翠儿委屈的红了眼,道:“竟这么欺负人”
珍珠只觉得可笑,你不过人家买来的小丫头,还真当自己是来享福的么也不理她,自去打水收拾。七月和她最好,便忙劝她。其余几个只当没听见,也忙着收拾起来。这事便混过去了。
次日早起,便有个姓赵的嬷嬷过来,教她们规矩。怎么磕头,怎么行礼,怎么上茶,怎么掀帘子,怎么扇风炉,怎么端盆子总之教地都是伺候人的活计。六人里,珍珠并非是学得最快的,却是学的最好的。那赵嬷嬷本是个守规矩的人,见她虽不是顶聪明,但胜在沉稳守礼,万事不多说句,不多行步。倒让那赵嬷嬷高看了几分。
没几日,却又来了两拨新人,经了她们样的事,住了隔壁的两间屋子。这人便下子多了起来,每日里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这些女孩儿不过小小年纪,多数都是迫于家中经济,才被卖身至此的。原本忐忑之心,待见了此处并不朝打暮骂的,都放了心,性子下子便跳脱起来。不想却是高兴地太早了。
那赵嬷嬷原来按规矩教着,待她们学得差不多了,便寻了日,个个考校起来,有处做的不好,便打下,两处做不好,打两下,十处做不好,就打十下。拿了手指粗的竹条子,打都打在脚底身上打不得,若留下疤,就不能伺候了。唯有脚底最合适,打在脚底,穿了鞋子,便是留疤也无事。果然,此举出,便大见成效。有淘气的,便都收敛的性子了。
过了两个月,各人的规矩都学得差不多了。赵嬷嬷也对这十来个人的性子心性有了些了解。这日便有个新的李嬷嬷领了珍珠等四个最佳的小丫头同,又到了处新地方,此处看来亦是规矩的。其内已有十来个小丫头,皆是十多岁上下的。后来问起来,方知此处都是这里的是家生子。
小姑娘家家,无多时便混熟了。那李嬷嬷便开始教授更细些的东西来。例如说,泡茶梳髻等。这些都是细活了,极考验人的聪明劲儿。果然那高低便越发现出来了。
如此的日子日复日,珍珠日日学习,竟不知这岁月几何了。
这日李嬷嬷命人给她们发了套衣裳。如今头发都已长出来了。些长得快的,已经长到了耳迹,用头绳扎两个双鬟髻,又讨喜,也看不大出来了。有些长地慢的只好对着镜子里那刚短短的寸头自己哀叹罢了。待换了衣服,便令她们跟着往外去。
路穿花拂柳,辉煌夺目,竟不知到了何处了。众人看又不敢看,又舍不得不看,十分难熬。等到了处更好的地方,便见李嬷嬷笑对门口个媳妇道:“劳烦姐姐回声,老婆子带了新进的丫头来,请太太过目。”
那媳妇不过三十多岁,虽面善可亲,却是难掩自得之色,矜持地笑道:“姐姐太客气了,哪里的话,这是这会子太太去老太太那里伺候午饭去了,还没下来呢,还得累你侯会儿”
李嬷嬷忙道不敢,也不敢坐,只在边上站了,众丫头看她这样,哪里还敢动足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方才有仆妇急急跑来道:“老太太那边已散了,太太下来了。”周瑞家的听了,忙带着众人迎了出去,里里外外丫头媳妇婆子,连着赵嬷嬷带的,总共得有三二十人,却点声响也不闻。
时便听得轻轻的脚步声,并衣裙窸窣,环佩叮咚之声。为首的妇人搭着个十多岁丫头的手,徐徐走来,身后另跟了个丫头,两个媳妇。周瑞家的等人簇拥了她进去。而后便有丫头进进出出,打水端盆的,好容易安稳了。便见周瑞家的出来,笑道:“李姐姐,太太请你带了人进去呢”
众人随了李嬷嬷进去,更是点不敢乱看。进得室内,便齐跪下磕头。良久便听个声音道:“都起来吧”众人方才慢慢起来。又听那声音道:“都抬起头来我瞧瞧。”
众人依言抬起头来,便觉道目光在身上打量了遍,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六回
话说珍珠等人随了李嬷嬷进去磕头,见众人称呼上首的妇人为“太太”,心知这人便是王夫人无疑了,心中不由更忐忑了。
待跪下磕头请了安,便听王夫人说道:“都抬起头来我瞧瞧。”心中正自百味交杂,却也趁着抬头的机会,偷眼觑了上座的人眼。
只见那上首坐着位妇人,保养颇佳,看着不过三十多岁,手上捏着挂佛珠。长相也是不俗的,不然如何能生出个贵妃和那空有着好相貌的宝玉穿着件半新不旧的家常淡青色万字如意对襟长袄儿,下系着象牙色棉绫裙。
只是那面上的神情太过不谐。
珍珠看着,她像是要学那庙里的菩萨,做个慈善人,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菩萨的佛性没学到分,只学到了那雕塑的木性。
而后听她说道:“此次选的丫头,倒都是不错,辛苦李嬷嬷了。”李嬷嬷忙诚惶诚恐地说道:“伺候太太,是奴才的本分,哪里谈得上辛苦”
王夫人点点头,道:“李嬷嬷我是信得过的,这规矩是错不了的,只是这品性不知如何在这里伺候的,长相什么的倒罢了,只是定要老老实实的。”
李嬷嬷道:“小的知道。”说着指了谁谁谁等几个,道都是好的。又言道谁做的针线好,谁梳得头好云云。王夫人看了她所指的,点点头,令将其中生的最水灵带着几分妖娆的两个挑出来,打发到茶房去,其余的都令带去给老太太过目,请老太太先挑。
李嬷嬷躬身带了人退出去。
这里周瑞家的赔笑道:“太太这里人也缺了两个,也该看看,挑个好的才是。”
王夫人眼瞪,道:“这话糊涂,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有好人好物自是要先紧着老太太的,你是我带来的,俗事也办了许多了,怎么如今竟糊涂起来了这知道的说你糊涂,不知道的只当我不孝了。若是传到那有心人的耳朵里,指不定传成什么样了。”
这周瑞家的是她的心腹,这话若是传到老太太那里,只怕又是番口舌了。
周瑞家的忙作势打了两下嘴巴子,欠了身子道:“太太恕罪,我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只是看太太操持上下这样辛苦,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伺候人。有好的总是先紧着老太太,再来便是几位爷和姑娘们,最后才是太太自个儿,我是心疼太太,故才说了胡话,还请太太恕罪。”
屋里此时没了外人,都是王夫人的心腹,此时个伺候的嬷嬷,笑道:“太太别生气,这也是周妹妹孝顺太太。老太太自是为尊的,只是周妹妹是太太手带出来的,最是忠心孝顺的。譬如太太孝顺老太太般,心中只有太太。从周妹妹身上,便可知太太心中只有老太太了,凡万事都先想着老太太。”
王夫人念声佛,道:“阿弥陀佛,总算有人知我的心了便是把心肝挖出来给人看,也不见得有人信难得你是个明白人,金钏儿,赏”
那嬷嬷忙跪下磕了个头,笑嘻嘻地道:“谢太太赏”金钏儿拿了个荷包出来赏了她。
这边王夫人道:“你是我身边的人,行事有多少人盯着呢,他们可不是好心的,都等着拿我的错处呢,你倒好,今儿竟糊涂起来了劲儿念你是初犯,革你月的月钱。”
周瑞家的是管家娘子,家私也是丰厚的,各房各处求她办事又常有孝敬,那月的月钱早看不进眼里了。心知是王夫人有意宽待她,心中十分得意,磕了头,谢了恩,又奉承了番,方退出来。
而那边珍珠等人跟了李嬷嬷等几个婆子,便又往新处去。但见处处金碧辉映,耀眼夺目,比方才更胜了十倍。待到了处,所立之人,皆是绫罗遍身,金银满头,越发炫目心惊。珍珠低垂了头,也忍不住心头乱跳。这里就是贾母的上房了吧好个奢华所在。
但见李嬷嬷等人满脸是笑地与那廊下的丫头说了几句,那丫头慢悠悠进去禀报了,而后过了好会儿方才出来说道:“老太太说了,请嬷嬷带人进去吧”
李嬷嬷忙笑道:“劳烦姑娘了。”
那丫头淡淡笑道:“哪里的话,嬷嬷请吧”慢慢伸手去打帘子,李嬷嬷哪里等得她动手,忙自己上前动手打起帘子,带了珍珠等人进去。
进了门,但见满眼都是耀眼争光之物,珍珠低着头,心中忐忑不安。只听了李嬷嬷的话,说磕头就磕头,说站起就站起,而后听那边说话声,待听到个声音说道:“都抬起头来。”
珍珠漠然抬起头,却见正座上位鬓发皆白的老妇人,真可说的上是慈眉善目,鹤发童颜。她周围站着许多衣着不俗的丫头婆子,想是贾母史太君无疑了。
但听她说道:“这就是此次挑上来的丫头都在这里了”
李嬷嬷垂身道:“回老太太的话,是的。”
贾母笑眯眯地道:“我怎么听说你们太太先打发了两个去茶房里”
李嬷嬷惊,珍珠更是惊诧,这贾母是在王夫人那里装了监视器吗,还是安装了电话这么会儿工夫,竟就知道那边发生的事儿了
李嬷嬷忍着拭汗的冲动,赔笑道:“奴才回太太的时候,正好茶房里的人说外面事忙,茶房竟接不上了,太太便先让那两个泡茶好些的去了茶房应急。是老奴糊涂了,老太太恕罪。”
贾母依旧笑眯眯的,道:“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去了就去了。你们太太是个孝顺的,我自是知道的。”而后不管李嬷嬷,便只叫上个个丫头来,开始问话挑丫头。
过了晚饭的时候,便听里面传出消息,老太太这次选了四个丫头,并赐了名。
鸳鸯,琥珀,鹦哥,珍珠。
其中鸳鸯,鹦哥,琥珀皆是家生子,其父母家人不是留了南京看房子,便是在各处田庄上做活的都是不在这里的。最后的珍珠则是外面买的,因名字倒也吉利,便不改了皆是在这里无甚牵挂的。四人先做了小丫头,各处熟悉使唤着。
王夫人知道后,半晌不言语。而后,便吩咐将剩下的小丫头们分配至各房各院去。
三月之后,过了元宵,贾府欲将已到了年龄的丫头放出自去婚配。王夫人处络绎不绝。因在主子跟前伺候过的丫头十分体面,府内各家有适婚的小子都托了人来求。各处都放了不少人,贾母听说,也放了几个丫头。
王夫人听说,忙上去劝道:“老太太身子要紧,这几个丫头都是老太太用惯的,下子放出这几个,如何使得便是要放,迟些日子亦可。”
贾母却道:“姑娘家家,如何耽误得起虽难免不顺些,过几日便好了。况这鸳鸯琥珀几个,都是极好的。”说着便让人有意起几个新来的丫头来。
好在这几个都是十分聪敏的,各有长处,不负贾母的期望。半年后便皆升了二等丫头的份例。而其中鸳鸯最伶俐知心,十分妥帖,渐渐便离不了她,起卧都要她伺候,又总管了贾母房中诸事。倒让原来伺候的退了射之地了。其余人等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只是又奈何不得,只得罢了。
珍珠却是仍旧走“守拙”路线,安分随时,与人为善。只是和鸳鸯鹦哥几个许是“同期”的缘故,十分要好。为人仆婢,自有许多无奈之处,只是有了她们几人帮着,倒是省了许多麻烦。此是后话了。
至晚间时,珍珠与鸳鸯等几个人同屋炕上睡着,鸳鸯见她呼吸轻巧,便知她没睡,道:“珍珠”
珍珠轻轻转头,见鸳鸯在侧正望着她,忙轻声道:“姐姐,怎么了怎么还不睡”
鸳鸯道:“你不是也没睡么在想什么呢”
珍珠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我竟有福气被老太太选上,到了这里来”
鸳鸯笑道:“这么日的工夫了,竟还不够你明白的”
珍珠暗暗叹气,心道:我是在想以后如何躲过这“千年婆媳大斗决”呢这话却是不好说的,只好道:“我只是有些想我娘了”
鸳鸯笑道:“这么大了,还赖娘哄么,好不羞”话了,又道:“我出门时我娘说了,我若是选上了,别的地方便罢了,若是选到了老太太这里,便只管伺候好老太太就是了,其余的事概不用管了。从前我是不明白的,到今日,却也才明白了些这话,你也记着吧”
珍珠心中动,思及如今所处的这个暗潮汹涌的地方,不由暗暗感激,道:“好姐姐,我辈子记得你的好。”
两人又悄声说了两句,便听外面似有人声,便忙住口,合目而睡。许是乏了,竟真慢慢睡着了。
第七回
荣国府贾家珠大奶奶有孕了,阖府上下高兴地不行。那府里便又传出话来,要买各类下人使唤。因王婆子是那府上使惯了的,她又惯会奉承,于是有这事,便有人去请了她来。那王婆子听了消息,便屁颠颠来了,依旧至林之孝家的处,去商议事宜。因林之孝家的要入内回话,便在那里候着。正等得无聊,却有个人往这里走来,王婆子谨小慎微惯了,只侧身低了头,不想却见那人在身前站定,说道:“王大娘好。”
王婆子愣,只觉这声音耳熟的很,抬头看,却见个极俏丽的女孩儿站在眼前笑吟吟地看着她。只见她穿件鹅黄绫袄儿,外罩着银红色掐牙的坎肩儿,下系着条月白留仙裙,露出两点小小的大红绣花鞋。头上把乌油油的好头发挽了个双鬟髻,两侧各别了支榴开百子嵌珠头花,耳上点翠意,悠然而动。虽是丫头的装扮,却是通身的气派。王婆子认了半日,方疑道:“这是珍珠不是”
眼前的女子噗嗤笑,道:“王大娘怎么连我都不认得了”
王婆子赞叹了两声,道:“哎哟,我的大姑娘哟,你也不瞧瞧,这几日不见,就出落地这样好了。这府里果然了得老婆子眼拙,哪里能认得清”说着便拉了她的手上下不住打量赞叹。
珍珠也不推攮,任她看的够了,方听她笑道:“瞧瞧姑娘这身的气派不知道如今是在哪里当差”
珍珠道:“我如今是伺候老太太的。”
王婆子吃了惊,方笑道:“哎哟哟,怪不得,我说呢,这里谁能像老太太那般会调理人呢”
说着又拉拉杂杂说了车的话,又是赞又是笑。珍珠哪里不明白的,只任她说了,待听她说得差不多了,方道:“此番过来,是我想向大娘问个事儿。”
王婆子忙道:“什么事儿,姑娘说就是了。”
珍珠道:“不知道我娘和哥哥如今怎么样”
王婆子笑道:“就知道你这孩子孝顺,总不忘本。你且放心吧,你哥哥和你娘如今好着呢”将她家的事说了。
珍珠沉吟会儿,点了点头,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却半晌也不言语。而后便拿了个荷包递与王婆子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昨儿老太太赏的,倒有些意思,大娘留着顽吧再不然,送人也使得。”
王婆子见那荷包十分精致,只怕还是上用的,早心动地不行,却仍推托了二回。珍珠哪里不明白了,再三劝她收了。王婆子方半推半就地接了。
正说着,便见个小丫头过来说道:“珍珠姐姐,史大姑娘来了,翡翠姐姐叫咱们都回去呢”珍珠应了声,道:“你先回去,我就来。”
王婆子忙道:“姑娘快去吧,若耽误了事,可怎么处”
珍珠笑道:“那我就先去了。日后”低头想了回,又抬首笑道:“大娘什么时候再来,便让二门上的往里递个话,到时我再与大娘说话。”
王婆子点头如捣蒜,忙忙应了。
珍珠方去了。王婆子见她去的人影都不见了,方将那荷包拿出来端详,又抽了系子,里面倒出两个笔锭如意,两个富贵牡丹的锞子。极是精巧细致的,便爱得什么似的,见远处有人来,便忙收了,揣进怀里。
待这里事了,王婆子出了门便令人驾车往花家去。
这年的功夫,花家倒是大变样了。自得了这珍珠的卖身钱,芳哥儿便如换个人般,竟自精明起来。许是久病成良医了,这芳哥儿在那来二去的看病用药里,竟似挖出个金矿般,花家竟慢慢起复起来。
原来芳哥儿见那药铺药材极贵,他病好后,孙氏病又反复了。偏医生开的药里有味人参。这人参在大户人家倒还罢了,可在寻常人家却是天物了,妹妹的卖身钱还了债后,转眼就花的差不离了,无法,他只好进山去采参。
后来参没猜到,倒是搬了堆的药草回来。那常看病的大夫见了,竟迫不及待地高价收了。原来那些药材竟是难得的救命药。
这事说来也奇了。此次芳哥儿进山,人参没找到,倒是救了个采药的老头儿,又送了那老汉回家。那老汉在山中采药多年了,自是知道这山中有无人参的。看在芳哥儿孝心虔的份上,又见他身世坎坷,便将人参送了支给他。又念在他救了自己命份上,送了背篓的草药给他,说是于孙氏之病有益,又送了他本医书。芳哥推不过便收了。不想不单那药材都是难得的金贵药,那本医书竟也是本绝版的医家良方。
次日芳哥儿便携了银子进山。谁知竟怎么也寻不到那老汉了,四下打听,竟无人见过这老汉。芳哥儿大惊,返回家中,邻舍听了,也有说是芳哥儿遇到的是个仙的,也有说遇到的是个狐怪的,众说不。更有人说花家人善,花家幼女卖身救母兄,感动了上天,上天派了个仙人来助他们。
时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芳哥儿却是和孙氏闭门不出。半月之后,城中仁和堂药铺里,多了名姓花的学徒,聪明刻苦,十分好学。仁和堂的坐堂大夫孟大夫是个实诚人,医术也十分高明。只是最为苦恼的是年逾半百,尚无妥贴的传承之人,现有的几个徒弟,老实有余,灵透不足。身高明的医术,却没有个好的传承之人,实在令他费心。
不想如今竟仿似从天上掉下的徒弟般,教就透,举反三,且又刻苦用工。孟大夫面上不显,却喜得做梦都要笑醒,每日里严加教导,倾囊相授。不过几年工夫,那城中便尽人皆知仁和堂新坐堂的大夫花自芳花大夫,年轻有为,医术更胜了老孟大夫筹。当然,此是后话了。
王婆子出了门,便命把式将车往花家赶,待到了花家,便见孙氏在园中晾衣。
如今孙氏的身体已好了许多,见了王婆子,心中又酸又苦,总没好气虽说怪不得人家,但心里总是膈应的很。谁让人家的女儿是经你的手卖出的呢
王婆子也是聪明人,等闲不来的。只是今日得了珍珠的嘱托,又想着日后能再得珍珠的好东西,便腆着脸来了,进门便笑地满脸的褶子,道:“孙姐姐,大喜啊大喜”
孙氏淡淡道:“王姐姐吃醉了不是我们家没灾便罢了,哪里能有什么喜事”
王婆子也不怪罪,笑道:“你可知道我今日见着谁了”
孙氏道:“谁”
王婆子笑道:“你们家的珍珠”
孙氏呆,手上的衣裳掉在了地上,却哪里管得,把抓住王婆子的手,道:“你,你说的是珍珠我闺女珍珠”手却是抖得厉害了。
王婆子笑道:“哎哟,还能是谁,可不就是你家的珍珠么如今也有这么高了。”伸手划了个高度,又道,“出落地越发好了,穿得跟千金小姐样,都是我没见过的料子,哎呦呦,我的老天,若是当面走来,你也认不得了”
王婆子只絮絮叨叨说个不住,心显摆着自己的见识,将珍珠的穿戴说个清清楚楚,那边孙氏却是又悲又喜,喜的自然是如今女儿过的甚好,悲的是如今家境好转,却独缺了女儿人在别人家中受苦
孙氏此时才觉得王婆子的好处,她再絮叨,此时也是听不够的。直把王婆子说地口干舌燥,孙氏听得心满意足了,方才放了王婆子回家去。
晚间芳哥儿回来,孙氏又说与他听。母子两个又痛哭了场,担忧之情总算却了几分。此后芳哥儿越发上进用工,孙氏也仔细调理身体,等着妹妹女儿回家的那日。
第八回
却说珍珠听了小丫头的话回来,却不先往前头去,只往丫头堆里站着。不多时,便见十多个丫头媳妇婆子簇拥着个红色的小人进来了。珍珠旁细看,不由赞声,这湘云真真好模样,如今不过是六七岁的光景,但粉妆玉琢,裹在红色的小斗篷里,越显得玉雪可爱。只见她上前来规规矩矩地给贾母请了安,便被贾母如心肝儿般搂在了怀里,笑眯眯地与她说话。好半晌才对站了许久的史家家人道:“云丫头在我这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都去吧”
史家的丫头婆子们哪里敢多嘴,只得退下,早有贾家的丫头带了她们歇着去了。
时说了会儿话,便听贾母道:“宝玉在我这里,云儿便在西暖阁里住着吧如今天凉了,那里暖和。”又道:“就让珍珠来伺候云姑娘。”
珍珠听了,只得上前来,角落里射来几道刀子般的目光,珍珠只做没事儿般,笑吟吟地应了,上前给湘云行礼。
史湘云忙叫起来,笑道:“好姐姐,好些日子没见了,可让我想的紧。”
珍珠笑道:“我也惦记着姑娘,只是不得见。”
湘云是个开朗的,从前来时都是在珍珠伺候着,来二往都是熟的。此次见面,更觉得亲热了,言语和珍珠说个不住。珍珠见了她也十分欢喜,只是众人都在不好放肆,只答了。不至于让人觉得放肆,又不会疏待了湘云。
史湘云毕竟年岁小,今日过来,劳累了些,不多时,便有些瞌睡起来,贾母看了,便道:“忙了这日,也该乏了,去歇个觉再来吃饭。”
史湘云道:“我等二哥哥回来。”
贾母道:“你二哥哥这会子还在他舅舅家呢,哪里回得来你去歇回,等你醒了,他也差不多就回来了。”
史湘云犹不乐意,只是终归年小,又累的很了,便由周奶妈抱着,行人轻轻往西暖阁里去。
这西暖阁是个小小的套间,地方小巧,却是五脏俱全,装饰也十分精致,将湘云安排在这里,确是十分合适。
想到这里,不由又想到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林妹妹,她来了,可是住在碧纱橱内的,那里可比这里与贾母处更亲近。
心理胡思乱想着,面上却点也不显。暖阁上的床早已铺就了,周奶妈放下湘云,许是换了姿势扰了她,便听她嘤咛声,复又睡去了。珍珠见她娇憨可爱,越发爱的不行,抿嘴笑,轻手轻脚解了湘云的衣裳,又轻轻盖上被子。
旁周奶妈见她并无扰到湘云,不由甚是满意。而后便又放下帘子,众人出去,珍珠见无事,便令个小丫头去拿了自己的针线,在窗边做了起来。
足做了个多时辰,珍珠看了看天色,又估摸了时辰,便至床边轻唤了两声:“姑娘,姑娘”里面床上方有了声响,珍珠忙走近了将侧绣幔用划子勾上,轻声问道:“姑娘醒了么”
史湘云揉了揉眼,似还未睡醒,双颊显红晕,眼眸透水光,道:“这是哪里”
好萌
珍珠简直要扑过去了好容易忍住了,笑道:“云姑娘是睡迷了这里是老祖宗的西暖阁,老祖宗命我来伺候姑娘的。”
史湘云此时方才清醒了些,眼神也清灵了,笑道:“真是睡迷了。”又问:“我睡了多久了”
珍珠道:“个时辰左右。”
湘云道:“这会子是什么时辰了”珍珠道:“酉时初刻了,算算时候,老太太那里快要摆饭了,况要是睡地多了,晚上走了困就不好了。所以就斗胆唤醒姑娘,姑娘可要起了”
湘云点点头,道:“起吧”
珍珠便冲外面道:“姑娘起了”外面的丫头们便鱼贯地端着水盆漱巾等物入内,珍珠等伺候湘云洗漱穿衣打扮毕,便有贾母处的丫头来说:“老太太那里摆饭了,问云姑娘醒了没,若醒了,就请过去用饭。”
珍珠见来的是琥珀,便笑道:“你回老太太,云姑娘已起了,这会子就过去。”琥珀笑笑,便去了。
外面周奶妈进来,见收拾地十分妥帖,也含笑点点头,与珍珠道,左右落后湘云半步,往贾母上房去。
至贾母上房,便见上房内正热闹着呢,邢夫人王夫人并李纨凤姐都在上房内伺候说话。邢夫人王夫人是长辈,李纨有身孕在身,况她有是个最少言寡语的,她们几人都只赔笑说话,偶尔应两声罢了。唯有凤姐,虽是新婚不过半年,但性子爽快,口齿伶俐,又幽默风趣,极得贾母的喜欢。这样的场合自是她在贾母面前奉承地她老人家欢喜。
贾史王薛四大家素来亲密,凤姐与湘云亦是从小儿就相熟的,二人个爽利,个开朗,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处,因此倒也颇为投契。故进来与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请了安,便亲亲热热地说笑起来了。贾母只笑眯眯地看着,间或打趣二人番,室内倒是番和乐。王夫人也只含笑不语。邢夫人却是淡淡的。
正说笑着,便听外面道:“姑娘们来了。”
言毕,便见五六个奶妈丫头们簇拥着三位姑娘进来了,个比湘云大几岁,已出落地好模样了,只是温柔沉默,便是二姑娘迎春了。第二个却是与湘云般大小,倒是掩不住的聪明伶俐,不是探春是哪个最后个形容甚小,还有奶娘带着,正是惜春。三人俱是样的妆饰,只是衣裳颜色不同罢了。
三人进来请了安,见了湘云,皆是喜上眉梢青年姐妹在家无趣,难得有亲戚里年龄相近的姐妹来往,况湘云又是个好玩有趣的,便更是欢喜无限了。
时便有丫头上来请贾母的示下,是否可摆饭了。贾母点点头,道:“摆吧”
说着便带着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入席用饭。因贾府的规矩,长辈与姑娘们吃饭,做媳妇的是要在旁伺候的。湘云常来常往的,也是知道规矩的,并不推辞,因贾母的话,便在贾母右手旁坐了,迎春探春在贾母左手边,惜春在探春与湘云之间。时,摆上饭来,鸦雀无声。
用饭毕,便有丫头上了茶水漱巾等无与众人洗漱。迎春等人自有各自的丫头伺候,湘云这里却是由珍珠来伺候。
时罢了,贾母便遣了邢夫人等人回去,只余了三春并湘云四姐妹在处说话。
迎春饮了口茶,笑道:“前儿你托人带来的荷包我看了,可好的很,云妹妹的手艺越发好了。扎的花儿跟真的样,我爱的什么似的。”
湘云笑道:“姐姐喜欢就好。那日是姐姐的好日子,只可巧我们大婶婶也是那两日生日,我也不得过来给姐姐贺寿。也没什么好送的,姐姐也不缺什么东西,就亲做了个荷包,手工糙的很,就怕姐姐不喜欢。”
迎春笑道:“哪里的话,自家姐妹,不拘送什么,贵在心意罢了,你便是拿块破布,随便扎两针我也是爱的。”
湘云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贾母不知究竟,便问道:“什么荷包,拿来我瞧瞧。”
迎春忙将腰上挂的个缠丝绣迎春花坠穗的荷包拿了出来奉与贾母,贾母拿来过了,眯着眼睛看。旁的鸳鸯早拿过付眼镜儿给贾母戴上。贾母十分受用,仔细瞧了瞧,只见那花样十分不俗,绣工极为细致,针脚匀净不说,那花儿还栩栩如生。虽说做工还有些稚嫩,但出自湘云这么个年纪的姑娘家手里,已是十分难得的了。当下赞道:“好,确实不错。这寿礼想来是下了功夫的,不枉费了你们姐妹的番心意。”
众人听到这里方知是为前儿迎春的生日因湘云未过来,只好着人送了色荷包来暖寿的事儿。贾母最爱心灵手巧的女孩儿,况眼前几个都是自己的孙女儿,又见了湘云的手艺。越发爱的不行,笑得眼都眯了,道:“我前儿听见人说二丫头身上的什么荷包精巧,还未得问呢,原来是云丫头的手艺,今儿见了,真真是好。”
湘云面上红,却是喜上眉梢:“老祖宗谬夸我了。”又往贾母身边偎笑道:“老祖宗喜欢,明儿我也做个送老祖宗。”
贾母笑道:“罢哟,如今我们云丫头也真大了,懂事了,知道孝顺人了。我还记得去年的时候,你和宝玉两个在园子里堆雪人,怎么劝也不听,栽了好几个跟斗不说,摔得跟个泥人似的”
湘云听了,羞地脸上绯红,拉了贾母的袖子道:“老祖宗欺负人”贾母笑道:“哎呦呦,才夸你呢,就露了原形了。我老了,可经不起你这样的揉搓。”
众人看了,都忍不住笑了。
第九回
上回说到迎春正在谢湘云的荷包,贾母不知究竟,便问道:“什么荷包,拿来我瞧瞧。”
贾母又道:“不过我看这荷包上的针线的针法倒是有几分眼熟。”
鸳鸯此时笑道:“老太太竟没瞧出来么您身上这件橄榄褐万福团花的交领长袄上,绣的万蝠团花的花样儿不是个这个样的针法么”
湘云也笑道:“上回来时珍珠姐姐交了我好些针法,倒让我学了不少。”
贾母看身上新上身的衣裳,倒是恍然大悟,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合着竟是在我自个儿身上呢”众人都笑了,道:“老太太事儿多,哪里主意这些小事去”
贾母叹道:“唉,如今我是老了,没有那么个闲心了。若是年轻些,见了这样的好针线,能不知道么这件衣裳是谁做的”
鸳鸯笑道:“是珍珠做的,我前儿不脱空,便让她做了来。”
贾母点点头,道:“嗯,很好,我素日只知道她针线不错,不想竟做的这样好,这会子怎么不见她”
鸳鸯道:“她是个老实的,什么的都不爱,就爱女红,痴的很,每日里不是拿笔描花样就是拈针绣图样。如今这会子怕是在后门扎花呢”
贾母道:“快叫了她来。”
说话间早有丫头去叫了珍珠来。
珍珠原在后面,听了贾母传唤的话,吓得不轻,急急忙忙地来了,却见几个姑娘还在贾母跟前凑趣呢见湘云和鸳鸯在那里笑眯眯得使眼色,心下便安了几分,上前道:“珍珠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见她也是个好颜色的,但却是老老实实的模样虽说她素来爱的是伶俐的女孩子们,但对与老实的也不减少喜爱。况又有湘云等在旁隐隐的夸赞,更添了几分对珍珠的喜欢,便点点头道:“倒是个老实孩子。着人去和凤丫头说声,就说我的话,给她长个份例吧”
众人听了都道喜,如今珍珠是二等丫头她原是外头买的,到底不比家生子升的快,又能让主子们能安心使唤,况且她又故意安分随时,沉默寡言,躲过许多纷争的同时,也少了许多赏赐,故同批的鸳鸯琥珀等人都是等了,她却还是二等此时升,便是等的大丫头了。
贾母是府中的大长辈,身边的丫头也不比别处的,况如今下子升了大丫头,便有些炙手可热的风头来。况珍珠在此处向来不与人纷争的,与人相处只与人交好,不与人结怨的。众人见她得了好,虽也有些酸溜溜的,但多数是想这锦上添花的。
而珍珠虽然心里有千百个不情愿,但面上却是不卑不亢的,沉沉稳稳地给贾母磕头谢了恩,出了门便有许多丫头婆子赶上来奉承。
贾母的院子,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些丫头婆子们也是不可得罪的,珍珠只好打点起十二分的耐心与笑脸与众人寒暄着。
且不说珍珠那边如何热闹着,那屋里便却正热闹着,只听外面丫头说道:“宝玉来了。”说话间,阵忙乱的脚步响,便见个红衣的俊俏小公子已阵风地进来了,后面是追着的群丫头婆子。
众人看去,便见宝玉已到了贾母跟前了,站定行了个礼“老祖宗安”便笑着扑进贾母的怀里。
贾母见了宝玉,欢喜的不行,拉着上上下下看了回,忙又嗔道:“你这孩子,跑这么急做什么若是摔了,可怎么好”又骂丫头婆子们;“宝玉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么也不劝着些,若是磕碰着了,哪里是你们当得起的”
众丫头婆子们虽无辜,却也只得听着。贾母训了顿,转过头去,却见宝玉已欢欢喜喜地和湘云聊上了,那怒火顿时熄了大半了,又说了两句,便让人下去了。
宝玉最爱在闺阁中厮混的,那湘云却是个好乐爱玩的。湘云虽是史家的小姐,但因着贾母钟爱的关系,年里倒有大半的时候是住了这里的,两人也可说的上是青梅竹马了。段时间不见,如今乍然相逢,便更觉亲热,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住。惜春还小,迎春探春偶尔再插两句话,便更热闹了。贾母年岁大了,愈发爱热闹,此时孙子孙女承欢膝下,满足之情,不可言表。
那边聊了回,因贾母要歇回,几个人便挪至偏厅,宝玉道:“好妹妹,前儿你给二姐姐做的荷包儿,我也爱的很,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做个吧”
湘云笑道:“你这里什么时候少这些了那么些个精巧人,哪里还要我做的,没的让人臊的慌。”
宝玉道:“我要那些做什么除了老祖宗的,便是你的最好了,好妹妹,给我做个吧”
湘云道:“老祖宗这么疼你,有什么好东西能不给你偏又来闹我”
宝玉叹口气,众姐妹皆都笑了。湘云越发疑惑起来,道:“这是怎么了”
探春抿着嘴笑道:“你见了老祖宗身上戴的那个福寿绵延的如意金边荷包了么”
湘云道:“自是见了的,又细致又精巧,那样的好东西,只怕进上的也比不上了。”探春朝宝玉努努嘴,湘云便明了了,笑道:“真真是个眼尖的,偏偏瞄上好东西了。你既这么喜欢,何防同老祖宗要去呢”
迎春笑道:“他早要过了,哪里还等你说。”
湘云奇道:“老祖宗竟没给往日你便是要天上的月亮,老祖宗也命人给你摘了来的,今儿不过是个荷包,竟没给你”
探春道:“你不知道,那荷包是如今在江南的林家姑妈给老祖宗亲自绣的,同贺寿的寿礼同来的。老祖宗爱的什么似的,况那上面绣的图样都是福寿样式的,老祖宗说恐怕他压不住,反倒折了福,自然没给他。”
迎春道:“若给了他,便罢了,指不定没几日便撂开手了,可如今没到手,自是心心念念的。那日见了你给我的,就记挂上了。”
湘云道:“那位林家姑妈可是前些年去了扬州的那位姑妈”她也听说过这位姑太太,是贾母除贾赦贾政之外唯的亲生女儿,自幼十分钟爱。况她聪敏灵秀,胜了两位兄长百倍不止,干脆就从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