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偕老 《十一》

    　　这种话，我连听都不敢听。

　　「神经病！」

　　果断的挂断了电话。就算是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

　　原来鸡皮疙瘩冒满全身是这种感觉。就像是几千万只篓蚁在身上钻，且极尽全力的钻。想钻进皮肉，甚至入骨，要蚀掉人最後一点尊严，不腐的傲骨。

　　好可怕，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人生某一个不能被触碰的地方，彻底的毁灭了。

　　不对，怎麽办。那家伙不是简单的人物。对方是个有头有脸丶流窜在花花世界的逍遥公子哥。我再怎麽有志气，也凌驾不了直逼而来的豪气。

　　钱乃身外之物。但是对於一个从小到大被钱灌溉丶成长茁壮的富二代，只不过是更加突显这句话的愚昧。钱不可能是身外之物。因为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根本就如同漂流在茫茫大海丶好不容易存活下来的失事机客，最後连靠岸倚赖荒岛生存的机运都没有。

　　「可恶，」

　　逐渐被寒意一波一波打上来，不自觉的颤抖，正提醒自己接下来的每一步，即将如履薄冰。大台北地区绝对不可能没人不知道这个人，不能掉以轻心。

　　难道，先打给小桔？不行，打给她也只是死路一条，还要多挨几十分钟，没有意义的碎念与批评。她对於我会发生一夜情，可能很讶异。所以，才会误以为我是喜欢刘书晏的。

　　一夜情丶约炮什麽的，不就是各取所需吗？是我暗示的不够明显，还是我说话太过於暧昧不清。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不能怪别人。都是自己，六年来所营造出来的痴情太迷人丶太刻骨铭心。因为对爱情太死心眼，才会让人误以为，连性欲都不能失去对方，否则就会死去。

　　好冷。

　　彷佛眼前浮现了当初与他一起躺在床上，他环抱着我，一起看的纪录片『高山』。过於清晰的雪，在高处的每一串嵌入山壁的凿子里喷落，飞在空中，然後深深的丶深深的往下坠，与底下的白融合成一大片。

　　「真神奇，」曾经的男友，他侧躺，将手枕在头下方。「怎麽有勇气这麽做？摔死在那里的话，救都不用考虑救。」

　　现在努力的回想，记不清楚自己回了些什麽话。当时我还在读大学，宿舍里面只有一座老旧的衣柜，还有一副单人床。为了打发无聊的周末夜，还要特地挪动角度，才能透过桌上的电脑萤幕看抓下来丶上映或退役的电影。

　　为什麽会想看呢？无趣的宣传照上，一头隐匿模糊形状的山。贴在下方导引片头的话还记忆犹新。

　　“ 想远离都市的尘嚣丶想一窥山的神秘，或是征服丶站在最高处，展开手臂，尽情的庆祝自己战胜了大自然的勇气。 ”

　　总之，睡着以後，後面的部份都是他自己看完的。有什麽感想吗？我也不曾想过要问。他在我还熟睡的时候离去，连纸条都没有留下来。或许，我是期待他有什麽话想对我说的，关於他的感想，内心里真正的想法。所以，我删掉了这部片子的档案。

　　对於我来说，壮丽的美景固然好，但是太无趣了。还是我没有慧根，无法从中得到什麽领悟。或许他想的，无法跟我一样吧。

　　六年的感情换不了一丝默契的话，不也真是可笑吗？

　　再度哭的不成人形。我到底做了什麽，为什麽上天要这样子对我。

　　「哈哈，哈哈哈……」我撑着墙，像是自我解嘲般，哭着笑着。是惩罚吗？惩罚两个不适合的人，硬要配合着谁，好渡过一辈子不分离的诺言。

　　若真的有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体悟，难道不是因为尝遍了七情六欲之苦，才能有如此深刻的感触吗？

　　只羡鸳鸯不羡仙，白头到老。荡子无论是否曾留心於道别离，女子不都得守着空闺吗？守着没有意义的感情，这样还叫做爱情吗？

　　为什麽，要把我扔在这里。我根本就不想流浪，不想在感情的路上被抛弃。为什麽你就这样绝情的离开我了？从夜店纠纷丶到小桔徵信，到现在闯出与刘书晏社群软体挂上稳定交往的公开讯息。

　　渴求你生气，渴求你回过头大声喝斥我的荒唐，还是霸道的一把把我抢回来。这些身为另一伴应该有的情绪跟反应，都没有了。

　　孤拎拎的丶可怜的，悲哀的溃提。

　　因为没有钱，你离开了我身边。我不知道原来要付出很多的钱，你才愿意回头看我一眼。债务使你变得很可怜，但是我呢？你是否想过，我也因为欠你的感情债，沦落到处境堪怜的地步。

　　我是真的很爱丶很爱，很爱你。为什麽那些曾经爱过你的痕迹，看见了也不在意。我不是一个值得被你爱的人吗？当你吻我，伏在我的身上丶剧烈的摇动，射精。这些，都不曾包含过爱吗？

　　「呜……呜，」我好冷。泪水彷佛也快要结成冰。就像与你一起，想攀上最高丶遥望最美的风景。我却失足坠落，掉了下去。在等待落地的短暂飞行旅程里，才愕然发现，是你拔掉了我唯一得以维生的钉。

　　尸骨无存，即将被冰封在雪际。这就是我与你相爱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