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偕老 《十二》

    　　应小桔的要求，同意一起到大楼的地下私人停车场驾车出发，去找那位落难的白雪公主，还是灰姑娘。

　　我实在不喜欢这种氛围。载着一个醉醺醺的猫，还要再去找另外一只可怜的浪猫。刻意买了比较大的停车格，还在旁边放了『私人土地丶禁止停车』的立牌，但效果还是不彰。

　　因为被闯进来偷拍照的痕迹，车壳上隐隐约约被灰尘摩擦板金产生的刮痕。小桔好像不是很介意，反正她开车门时，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粗鲁，暴力。

　　「嗳，这车子底盘这麽低，叫我怎麽坐啊。」小桔俐落的打开跑车车门，下一秒却马上变脸。「这根本就像是蹲式马桶，驾驶能看得到路吗？」

　　「罗唆。妳到底要不要去找妳的好朋友。」我也顺势打开车门，一溜烟就钻进去，显得熟门熟路。「妳喝醉的时候，废话特别多。」

　　掩上车门，伸出食指按钮发车。车子像是台北山区天际长挂的那层乌云，打了闷雷。轰隆一声，乾净俐落发动引擎。

　　小桔的脸，彷佛我正目睹眼前站着的是那位疑心病重的德国纳粹史达林。

　　「喂，快上车。」我终於忍不住，不耐烦的往副驾驶座敞开的大门吆喝过去。说要去找人的也是妳，现在闹脾气的也是妳。

　　女人真是麻烦。

　　「需不需要我帮你指挥一下交通？」小桔的眉心突然上扬，露出恶作剧的神情。「怎麽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只是为了炫耀，才拿这台车想出口气。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换另一台简朴的轿车，以免乐极生悲。」

　　真是字字句句无一不带刺。这女人真不是好惹的，要不是我绅士，我早就一拳挥过去。还跟她客气？

　　「好丶好，我败给妳。大小姐，我跟妳道歉，跟妳说声对不起。没替妳开车门保护妳入内，是我的不对。麻烦妳，不要拖延时间，好吗？请妳上车。」

　　脚底板早已经准备好的踩在煞车的位置，右手掌贴在排档杆上。要是在闹下去，我看午夜很快就变成天亮。好不容易想要养生一点，早点上床睡觉的好习惯，终究还是被这些无聊的家伙弄的鸡犬不宁。

　　就是不能随便对流浪动物动情。就是因为看她可怜，才会惹了一身腥。早知道，就不要管她，让她在夜店受尽委屈，也好过我在这里受尽委屈。

　　「这还差不多。」小桔大小姐终於肯上座。虽然动作过於蹩脚，好笑归好笑，却只能死死的忍住，好不让嘴角往上翘。着高跟鞋的腿战战兢兢的踩在绒毛脚踏垫上，就没办法施力。左扭右拐，手还得撑住好挪动自己的屁股能稳稳的坐在赛车座椅。

　　画面真的太滑稽。说不上来到底有什麽理由，我非得憋着不可。

　　原来穿着高跟鞋虎虎生威的女人，一遇到这种车，也得举双手投降。

　　「噗呲。」破功。我还是笑出来了。小桔耳朵太灵敏，一下就见笑转生气。

　　「闭嘴，还不快开车！」彷佛是为了报复我，她用指头勾回来的门板扯得很用力。车门像是代替她搧了我一耳光子。「去乌来，详细地址等等告诉你。」

　　「我还是不太懂，」终於可以放开等同於一直暂停在半空中的右脚，将力量施在油门的那一边。因为太久没碰这台车，性能跟马力还得一点时间适应。

　　我是不介意小桔怎麽想。但是为求安全第一，我还是选择缓慢的开出了停车格，准备往地面上去。底盘低，上下坡都得注意。如果小桔很常跟富商出去，应该不会这麽不懂事，连这也要批评。

　　瞥了她一眼，果然还是被酒精支配的模样。看来，是我多心。

　　啊，所谓的男人自尊心。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

　　「不懂啥？」小桔的动作还是跟刚来一样，都会慢几拍。「你想说什麽，就直接问。我讨厌你这样，以前就不会。」

　　「妳到底图什麽？就算我们没在夜店凑巧遇上，妳也要这麽做。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都闪的比什麽都要快。」

　　握紧方向盘，开始正常行驶。车辆已经通过了守卫那最後一道与外界接触的防线。正因为如此，已经在外头吸引了注目的眼光。

　　外面看不透里面，里面却能看的一清二楚。那些嘴脸，我多少都会记得一些。

　　羡慕丶忌妒，恨吗？这些成份里，有没有包含在小桔对谢薇洁的爱情长跑理论中呢？

　　小桔不知道是真的被酒精冲昏了头，还是刻意选择沉默。反正，我还是做个称职的司机，比较稳妥。

　　「我笨过，也曾经有像她一样的梦。」小桔竟会露出咬着下唇，不甘心的表情。「那时候，我妈都会骂我，言情小说看太多。但是，我还是会崇拜婚纱店里的新娘人偶。穿着精致的礼服，跟最爱的人一起结婚生子。就像是所有少女都曾经幻想过的那种梦。」

　　哦。很有意思呢，但是我对婚礼的印象，只有我做了大房谁的儿子的花童，还被数落。所以我对这部份，一点好感都没有。

　　浪漫的婚礼吗？

　　「海岛婚礼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