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偕老 《三四》

    　　假期的第三天。

　　圣诞节後的隔两天，刘书晏在谢薇洁出门前，难得戴着眼镜研究刘湘替自己订购丶飘洋过海而来丶国外进口，血褐色咖啡豆子。

　　一颗又一颗的被掐在手指上，就像红宝石。一下秤重，一下又纪录了模拟的香气种类，笔与簿子丶拍立得相机，满桌子的文房四宝与工具。

　　真是一个咖啡痴狂魔人，谢薇洁这样笑他。刘书晏却还是不死心，露出担忧的脸。

　　「真的不需要我跟妳去吗？」他推了俊俏脸庞上的眼镜，蹙着眉头。「不然，就请家用司机带妳去？不好吗？为什麽非得要自己一个人。」

　　「唉哟，偶尔也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谢薇洁原本就打定主意，不想让刘书晏跟着。才找了许多藉口，「况且，我已经说好了。拿完催经药，我还要逛大卖场丶还有诚品。没有大半天是不会回来的。你研究你的豆子就已经痴狂成这副德性了，要是牺牲时间跟我去逛街，你没疯也半癫。」

　　「也是。」刘书晏这次也答应的极为爽快。背景音乐，正好是莫札特的土耳其进行曲。演奏者跳跃在琴键上的指头，响起爽朗的钢琴声。「好吧，如果太累，打通电话给我，我会去载妳回来。」

　　「好。」谢薇洁还是用一贯的微笑代替多馀的赘词。她脚步轻缓的走向大门口，连按压磁扣的指头，也显得动作很轻。

　　推开了门，搭了电梯，直到完全的离开了住宅区。到了都市的市中心，摇摆在计程车上的自己，活像个行尸走肉。

　　多久没有独自一个人看街景了。这阵子，躲在高楼大厦的奢华日子，实在过得有点腻丶有点厌烦。甚至，好想回去乡下走走，看看爷爷丶奶奶，摸摸隔壁邻居家饲养的老狗。

　　她的确让司机停靠在妇产科前几百公尺的公车停等区。付了车资之後，缓慢的往回走，透过玻璃窗看到里头大排长龙。

　　几乎都是夫妻，不然就是孕妇。还有带着小孩，大着肚子丶即将临盆的妈妈。自己穿着体面丶光鲜亮丽，显得格格不入。推开门，被众人盯住的那一霎那，即使已经躲到柜台前，掏出健保卡等待挂号，都被视为眼中钉。

　　「杯子拿着，请妳用这张测试卡，取中段部份的尿液来验尿。」护理师将物品推给了谢薇洁之後，从柜台探出身体，指着厕所的方向。

　　谢薇洁穿越了坐在椅子上等待的许多人。手里的塑胶杯与测试纸随着步伐碰撞，发出声响，格外引人注目。

　　是来做什麽的呢？他们的眼神里应该是这样想的吧？来堕胎吗？还是来看妇科疾病？这样的女人，应该是性病吧？

　　许久没拿出来穿的刷毛大衣放到哪去了？这件从圣诞节礼物拆封出来的外套，还是太薄了。而且是崭新的衣服，穿起来也不大舒服。

　　一股不自在的感受，席卷而来。伴随着小腹涨痛感，实在是笑不出来。

　　「谢薇洁。」不知过了多久，一句呼喊将所有埋首在手机里的人们给唤醒。护理师看了看，才又进到诊间去看健保卡上的照片，走到发呆的谢薇洁面前去探头叫唤。「小姐，到妳了。」

　　「啊，好的。」谢薇洁挪出手，往浏海处拨去。才快速的跟在护理师後头走去，只想快点甩开那些讨人厌的目光。进到诊间，医生是一名女性。

　　难怪这麽多人。谢薇洁吞了一口口水，因为对方掩在口罩下的脸，一点都不和蔼。

　　「小姐，妳怀孕了。」女医师掏出一旁塑胶方盒里的其中之一，拿出来，示在我面前。另一只指头指着上面的红线。「除了有点尿道发炎之外，没有其他的异状。」

　　怀孕。

　　我怀孕了？

　　「我，怀孕了吗？」谢薇洁像是被敲醒了响钟。「妳说，我怀孕了吗？」

　　女医师有些不耐烦，只是碍於道德没有说出来。她又向身旁的护理师要了一张彩色圆盘的纸道具，掐在双掌之间，对着谢薇洁再度询问。「妳最後一次月经来潮，是什麽时候？妳还记得吗？」

　　「可以推测出受孕期喔。」护理师额外又补充了几句。「还是妳先想一下？先配合医师到那边去躺一下好吗？照一下超音波喔。」

　　就像是制式化丶套好的招式一样。一搭一唱，完全没有自己可以见缝插针的机会。谢薇洁只是无法置信，却也无法思考般的配合动作，平躺在黑色皮套裹住的诊疗床上，任由护理师指挥丶配合的拉下了裤头，露出自己的小腹。

　　我真的，怀孕了？

　　不是都有戴保险套吗？如果真的是怀孕，那不就是。

　　女医师大大的叹一口气，似乎对谢薇洁的反应很厌恶。或许是看多了许多人笃定了就是不想要小孩，只想堕胎，而有点愤慨。随後她将凝胶涂抹在仪器上时，动作粗鲁。

　　「呃，」女医师用力按压在谢薇洁的腹部，让她有点难过。这种难过比较类似於羞辱。「有点痛。」

　　「痛？我没有很大力啊。」女医师眼睛只是一直直视着萤幕。唯有护理师在旁边堆起笑脸回覆，「忍耐一下哦。」

　　「妳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