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偕老 《四》

    　　「我不明白。」诚恳表白，我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不明白，为何这麽久以来期盼的相遇，最後要面临的是这样的结局。更凄澹的，是我竟然会讶然的无法言语。

　　这样的话不算残忍。残忍的是我给的回应，诚实的失去了温度。

　　迫使我们沉默不已。

　　一直以来，我们之间并没有金钱的问题。我知道的是他偶尔会需要钱。在我还没成为空姐之前，是他提供了我许多的生活上的开支费用。

　　对我来说，等同於互相扶持，是亲密信任的一种表达。绝非是其他人口中，表面上所说的利益交换。

　　直到我有了一份稳定又能持久的薪资时，大多时间在空中，因此我没有耗费太多。存款自然是有的，甚至有时只入不出。他比我早出社会，有他的能力，也不许我在他的生活上交涉太多，影响他的私生活。

　　交往的这六年之所以相安无事，也是因为我们都忙。大多时候并不了解彼此，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所谓的经济状况。

　　当同事用世俗的眼光评论他，却不大能影响我。即使他家境穷困丶没有学历丶成就，自尊心与聪明也支撑他很长一段时间。自己想办法解决钱的缺口，不至於得处处怀疑他挣来的金钱的来源或是求得的动机是否单纯。

　　我个人绝不会，也不曾去想那麽多。

　　因为，他始终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对象。

　　大概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不想让我看到太多脸上的表情，别过头是显示出了懊恼与忏悔；对於开口跟我借钱这件事。

　　我不会拒绝。只是。

　　「……那麽，你到底需要多少钱？」

　　即使我的双臂依然还愿意环抱着，这样的接触也失去了纯真美好的部份。彷佛是一场名副其实的交易。交涉着彼此与怀疑，攻防算计，等着谁先看穿谁丶得到与失去。

　　他似乎想了很久，也像是早就有备而来。既然如此，却也不敢直视我的双眼，他的惧怕太显而易见。

　　「妳放心，我想过了，不会用掉妳太多钱。」

　　我听到这样的话，实在胆颤心惊。

　　「我不是质疑你的动机。你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眼前的人已经不在熟悉了。不是我无情无义，但不抽离的话，死的是我自己。他既然是有备而来，就不能不空手而归。原来这阵子的聚少离多都是有问题的，我的相思之苦成了垫脚石，活生生的让现实的残酷嘲讽。

　　「你要我怎麽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做了，我真的走投无路才会开口……」

　　「那麽，也该让我知道为什麽会突然要用钱？不然，最少也告诉我你需要的金额是多少。你这样没头没尾，我真的吓了一大跳。还是说……，你遇上了什麽麻烦吗？会不会被诈骗了？」

　　「没有。」

　　「还是……」

　　「妳知道。我不是那种人。」他倏地起身打断我的无限猜测。

　　我知道，心烦意乱的他不是故意，但明显的双手已被一把抓开，往旁边晃动丶垂下。我的灵魂有一脚被踹开的生死别离的生疏。不管我是否会伤心，他心意已决。

　　我也懂了，一切的感情冻结都是我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能对他怪罪。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一吐怨气，将那些看不见的气体散放在凝重的空间里，浓郁的四处飘窜。

　　「不用了，我不会麻烦妳的。毕竟是我自己的事。」

　　你怎麽，怎麽对我如此的言语？

　　不停回旋於脑海中的那句“ ? 你到底怎麽了。 ?”亟欲脱口而出，重复几千几万遍，根本烙印在心上永恒不灭。更无法释怀的是今夜以来诡异的气氛与那些陌生的字眼。总之，痛心的还有是我对感情更新一层的见解。

　　爱牵扯了钱若无坦然包容，根本不算完美。

　　他都已经前进到只剩一步就步出了房间，才想起我还在瘫坐在床上发愣。他露出看似体贴却面容尴尬的微笑，用着一点也不知道怎麽去安抚我的表情望着还赖在床上的我。

　　「妳知道。我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

　　或许我犹豫不决的很明显。最终，反倒是他来安慰我，也给我一条能够全身而退的後路。只是这条路崎岖难走，象徵着我们的爱情似乎也会因此而没有尽头。

　　或者，死胡同。

　　「我想知道发生了什麽事。」

　　「不需要。」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没有那麽残忍。只是没头没尾的，我真的没有办法去……」

　　「没有办法去什麽？相信我，对吧。」

　　「你怎麽会一直这样误解我的话？」

　　或许我真的动了情绪，我承认我的口气逐渐的大声起来。他眼睁睁的看着我像个惊慌失措的孩子，面对着即将失去最爱的稚嫩模样。像涨红了脸庞，想争取自己想要的却得不到的。

　　「对不起。」

　　他不是一个坏人，於是在我落泪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