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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仙鹤神针 第 21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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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淡淡笑不再答话。
这时,玉真子和悟空大师都已游上峰顶,四人齐向梅林茅舍赶去。
大约有顿饭工夫,到了茅舍,白云飞经过路推想,觉出事情似和玉箫仙子的关系不大,马君武既是遇险,自不会亲身向师父求援,必是另个人找到了玄清道人和玉箫仙子的拼搏之处,告诉他们马君武遇险之事,难解的是,什么人来传报这次警讯马君武现在何处是不是还活在世上那突出的冰岩,距三元宫不过二十余里,玄清道人却不能赶回来通知声,事情自然是十分紧急
玉真子见白云飞凝神沉思,连坐也不坐,知她正在用心思解其中疑点,也不打扰,回头低声对悟空大师道:“老禅师亲眼见过玉箫仙子和我大师兄动手情形,他们两个究竟哪个强些”
悟空大师道:“两人功夫在伯仲之间,劲力剑招,令师兄似略胜筹,但轻身功夫,玉箫仙子要较高着,她那空中翻转的身法,可算得是武林中少见的绝学。”
玉真子皱眉间,道:“如依老禅师所说之言,那武儿决非玉箫仙子挟持而去,不要说武儿已得他师父全部真传,单是大师兄守在身侧,也难令她如愿,关键在他们何以会知道武儿遇险的事,只要找出那传讯的人,事情就好办了。”
白云飞突然插嘴接道:“不错,晚辈也是这么想,只是那传讯之人,恐怕已走得不知去向,我们寻他,怕不容易,晚辈想先去追寻,两位老前辈不妨随后再去。”
悟空大师摇着头,道:“天涯茫茫,你又到哪里去找”
白云飞凄凉笑,道:“我只要能查出点蛛丝马迹,就可以追索搜寻。”
这当儿,李青鸾也听出了马君武遇险,霍然起身,走到白云飞身旁,黯然说道:“黛姐姐,你要找武哥哥,带着我起去好吗”
白云飞点点头,道:“好,咱们现在就走。”
悟空大师跃起急道:“不行,你们这等茫无头绪地去找,何异大海捞针,救人如救火,岂能拖延时日,马君武如果真临危险,也等不了这长时间,这不是寻访仇踪,就是三年两载,都无要紧。”
白云飞听得怔了怔,道:“老前辈说得不错,晚辈愿恭聆高见。”
悟空大师想不到白云飞会如此反问,不觉也呆了呆,沉吟阵,道:“以老衲看法,与其盲目寻找,还不如坐守待讯,玄清道人老谋深算,如果事情棘手,他必然设法传讯三元宫,派人增援。马君武遇险警讯,可能促使玉箫仙子和三清观主暂消意气之争,如果老衲想得不错,他们两个人是联袂赴援。”
白云飞暗想,悟空大师的话其中颇有见地,但她颗芳心已尽投注在马君武身上,要等音讯,哪里能够,沉思良久,抬头笑道:“老前辈说得不错,但很多事往往会出人意外,晚辈倒有个两全其美之策,两位老前辈不妨守在金顶峰,等候玄清老前辈佳音,晚辈和鸾妹妹起去追寻他们,如果得到消息,当令玄玉灵鹤传书,恭请赴援。旬日之内,如仍找不出点线索,自当重返这茅舍。两位如得玄清老前辈传来讯息,可留示说明去向,晚辈自当和鸾妹妹赴去相助。”
玉真子道:“这法子倒不错,我们就以旬日为期。”
白云飞故作镇静,微微笑,拉李青鸾缓步出房,仰脸长啸,招下灵鹤。附在李青鸾耳边笑道:“妹妹,你不是想骑大白鹤吗今天我让你骑。”说着话,拉青鸾跃上鹤背,但闻声长唳,巨鹤展开双翼,冲霄而起。
悟空大师仰脸望着巨鹤消逝去向呆呆出神,白云飞带走了李青鸾,留给他怀忧虑怅惘
玉真子看悟空大师两条慈眉愁锁,知他担心李青鸾安危,低声劝道:“老禅师尽管放心,以我看白云飞对李青鸾倒是片真心爱惜。”
悟空长叹息声,道:“但愿如此就好。”
玉真子正待答复,瞥见龙玉冰快步而来,她看到了师父后,突然加快脚步,奔到玉真子的跟前,躬身礼。
这两天来,玉真子和悟空大师都在忙着找玄清道人,根本就没有留心到龙玉冰,此刻骤然见她,忍不住问道:“冰儿,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
龙玉冰被师父问得心头跳,道:“弟子昨晚曾来茅舍,和李师妹谈了会后,回到三元宫中去了。”
她不知昨晚师父是否也回到三元宫,所以回答过几句话后,立时现出不安神色,只伯玉真子开口,揭穿了她的谎言。
玉真子虽然看出了龙玉冰神色有点异样,但因她生性纯厚,从来不说谎言,也没放在心上,点点头,又问道:“你掌门师伯,可在三元宫中”
龙玉冰听得师父问话,已知师父昨夜未回三元宫去,心中登时镇静下来,笑道:“掌门师伯现在宫中。”
其实,玉真子也是多此问,通灵道人自祁连山大觉寺归来之后,就潜心修炼内功,闭居丹室,很少外出,龙玉冰心中有数,是以答得理直气壮。
玉真子转脸对悟空大师道:“老禅师请在茅舍中休息,我回三元宫去,看看大师兄是否有消息传来,同时请命掌门师兄,以便调派弟子,分访大师兄的下落。”说完,合掌礼,转身而去。
悟空大师心情怅惘,缓步走回茅舍。
龙玉冰心悬曹雄,看准这机会,溜回自己居住的茅舍里,弄点菜肴,送给在石室养伤的曹雄。
那时,曹雄正在贴壁倒立,运功疗伤。龙玉冰待他运功完毕,才把食物送上,曹雄突然想起那用指拂伤自己的青衣书生,问她是什么样人。
龙玉冰笑着说:“相信你做梦也估不到那青衣书生原是个绝色娇娃,她还对李师妹说,你是个坏透的人呢。”
曹雄把脸色沉,说道:“既然这样,你不要理会我好了。”
说完话,接着大吃起来。
龙玉冰被说得楞了半晌,才幽幽说道:“你怎么老是这样对我,我要是信她的话,也就不会这样待你了。”说着话,眼圈红,泪水顺腮而下。
曹雄抬头笑,仍然继续食用肴饼。
只是那微微笑,似给了龙玉冰很多慰藉,遂擦去脸上泪痕,秋波含情,望着曹雄。
曹雄吃毕放下筷子,又闭上眼睛养息。
龙玉冰收拾好碗筷,静静地坐在侧打量曹雄。这时,他少阴少阳两脉已通,全身气血已可自由运转,灯光照耀之下,愈觉俊美可爱,嘴角间笑意隐现,神态更是迷人。
要知曹雄本就长得俊俏明艳,此刻,重伤初愈,在那明艳之中,又微现几分倦意,只看得龙玉冰心中怜爱横溢,不自觉移步到金环二郎身侧,握着他只手,低声问道:“你的伤势,可觉得好了些吗”
曹雄只觉只柔软滑腻的玉手,紧握着自己左掌,心中阵激动,再难运气行功,睁眼望着龙玉冰,笑道:“我已好转不少,大概再有两天,就可以完全复元了。”
龙玉冰突然声长叹,幽幽说道:“你的伤势好了,就要离开这里,不知哪年哪月,再能与你相见”
曹雄笑道:“生离死别,总是难免,那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龙玉冰听得怔,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垂下头,默默无言。
曹雄目光凝注在龙玉冰脸上,又道:“你们昆仑派门下弟子,都得穿着道装吗那李青鸾为什么不穿”
龙玉冰心中动,抬头望了曹雄眼,又垂下头。
曹雄也不再追问下去,又闭上眼睛调息,不自觉熟睡过去。
待他醒来,天色已入了子夜,只觉身上盖着件道袍,旁边侧卧着个青色裹身紧装的少女,星目紧闭,睡得十分香甜。
曹雄细看那少女,正是龙玉冰,半侧娇躯,微闻鼻息,粉面匀红,香气袭人,在莹莹灯光照耀之下,愈觉得娇态动人。
曹雄看了阵,突觉心中阵跳动,越跳便越难以忍耐下去,他生性本极冷僻,只问自己好恶,从不为人多想,伸手把龙玉冰抱了过来。
龙玉冰好梦正甜,身子骤然被人抱,立时惊醒过来,睁眼看时,不禁又羞又急,怒声叱道:“你要干什么快些把我放开”说着用力挣,挣脱了曹雄的掌握。
曹雄冷笑声,道:“你还能走得了吗”纵身跃,如影随形般追去,左掌“乌龙探爪”,猛向龙玉冰右肩抓下。
这时,金环二郎功力全复,出手快速无比。
龙玉冰骤觉劲风近身,反手招“横架金梁”,挡开曹雄左手,双脚连环飞起,猛踢过去。
哪知曹雄陡然个转身,让开两脚,直欺近身,左掌扬,右脚疾上半步,欺人中宫,右手闪电攻出扣住了龙玉冰右腕,曹雄这几招变化,均是三音神尼手绘拳谱所载手法,龙玉冰哪里能够防守得住,微怔神,已被曹雄紧紧抱住了。
龙玉冰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已没有了抵抗能力,只得低声求道:“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地谈谈,你这样对我,不是爱我,我死在九泉下,也要恨你。”龙玉冰虽然极力挣脱,但是曹雄轻捏着了她尾龙巨骨两处麻岤,龙玉冰毫无抵抗之力了。
石室中的灯光,突然黑暗了下来。
曹雄点制龙玉冰岤道的手法本极轻微,刻工夫后,她受制岤道自行解开,但她已无力再挣扎反抗。
灯光又重新亮起,龙玉冰的神志也清醒过来,痛定思痛,忍不住悲从中来,伏在曹雄身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只觉心中涌集了无穷的委曲痛苦,这哭竟难遏止,而且哭声也愈来愈大,泪水浸湿曹雄前胸大片衣服。
蓦地里,声断喝道:“什么人在里面哭哭啼啼”
这石室距洞口虽有数十尺距离,但因谷中幽静,又在夜阑之时,仍听得十分清楚。
这声断喝,直似巨雷下击,只听得龙玉冰五腑震荡,那喝声她异常熟悉,闻之下,立时辨出是大师兄黄志英的声音。
她收住哭声,定定神,对曹雄说道:“我大师兄来了,怎么办呢”
曹雄霍然站起,冷笑声,道:“就是你师父来此,我也不怕,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把他杀了。”说完,顺手取过金环剑。
龙玉冰急把抓住了曹雄衣袖,泣道:“你不能出去杀他”
曹雄冷冷地反问道:“不杀他,他也未必能饶得了你。”
龙玉冰道:“这个石室,是我们派中禁地,未得掌门师尊令谕,谁也不能擅入。大师兄和我是经掌门人指派轮流管理这石室,故可自由出入,但这个月轮我当值,大师兄也不能随便进来,你暂隐在石洞中,我去设法把他骗走。”
曹雄听她言辞柔和,不再坚持,放下金环剑,笑道:“这样做,只是太便宜你大师兄了。”
龙玉冰不答曹雄问话,缓步出了石室。只见黄志英穿着身黑色劲装,手横长剑,挡在那石洞口之处,看到龙玉冰后,微微怔,退了几步,两道眼神却深注在龙玉冰脸上。
那眼光中似挟着两把利剑,只看得龙玉冰心跳脸热,她不自觉地低下头,看看身上衣服,问道:“看什么你难道不认识我”
黄志英道:“这等深夜之中,你躲在这石室洞里哭,想定有什么伤心之事”
龙玉冰被他问得呆,道:“我我我是想起了自己凄苦的身世”
英志英无限关怀地慰道:“天已经快四更了,你也该回去休息,哭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得啦。”说罢,眼神中无限柔和关注,停步相待,似是要和她道同行。
如在平时,龙玉冰尽可要他先走,但此刻,她却提不起这分勇气,只因她心中有着无限的愧咎,深觉对不起大师兄。凄惋笑,道:“你在这里等,我去把石室中油灯熄了就来。”
这半年多来,她对黄志英的态度,直是冷冰冰的,此刻,突然转变得十分柔和,只把黄志英喜得不断微笑。
龙玉冰奔入石洞,那曹雄正倚壁斜坐,神态十分轻松。他见龙玉冰奔入石室,笑问道:“你大师兄走了没有”
她此刻,说不出对曹雄是恨是爱,惟有用最大的忍耐,控制着心中的激动,凄凉笑,道:“我大师兄在石洞外面等我,他要我跟他同回三元宫去。”
曹雄抬起头,望着她淡淡笑,脸上神情十分冷漠。
龙玉冰再也忍耐不住,只觉阵心痛如绞,柔肠寸断,玉腕扬,劈脸向曹雄打去。
金环二郎右手翻,扣住她玉腕,冷冷说道:“你大师兄现在在石洞外等你,你如果不能保持镇静,闹起来于你有什好处”
龙玉冰心头凉,两行泪水顺腮而下,突然又变得十分柔弱,满脸愁苦,幽幽说道:“你你就忍得下心,不管我了”
曹雄仰起脸,声轻笑,道:“你要我怎么样管你”
龙玉冰泣道:“我要你带着我走。”
曹雄冷冷道:“你不怕你师父派人追杀你吗”
龙玉冰抬起头,用衣袖抹去脸上泪痕,无限娇羞道:“世界这样辽阔,我们找处隐蔽地方住下,我”
曹雄摇头笑,接道:“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办完,如何带你隐身安居”
龙玉冰呆了呆,“那你是存心弃我不管了”
曹雄还未及回答,突闻石洞外传来了黄志英呼叫之声,微微笑,推着龙玉冰双肩,低声说道:“你师兄在洞外叫你,你先回三元宫去吧,以后的事,咱们慢慢再谈。”
龙玉冰只怕大师兄闯进石洞,勉强收住眼泪答道:“你要在这里等我,我回金顶峰趟就来。”
曹雄只是微微笑,避不作答。
龙玉冰心中慌乱,讲完句话,匆匆奔出石洞。
黄志英正等得心焦,见龙玉冰急奔而出,心中甚喜,迎上前问道:“师妹可是在打扫”
忽见龙玉冰两颊泪痕未干:不觉怔,下面的话,随之中断。
龙玉冰勉强笑,道:“嗯我在打扫石室,害你等久了。”
黄志英皱皱眉头,接道:“那你哭什么”
龙玉冰抹去脸上泪痕,道:“我没有哭。”说着话,向前奔去。
黄志英追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两人沿着山谷,联袂疾奔。
龙玉冰转过个山角后,全力施展轻功,向前狂奔,她不愿和大师兄走在起,因为黄志英的关怀慰藉,会加深她的愧咎和痛苦
她口气奔到梅花林中,才放慢脚步,阵阵清幽的梅香,渗入心脾,但却无法使她波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她索性倚树坐下,仰视梅花出神。
这时,已是四更过后,星光迷蒙,隐约可辨景物,看那盛放梅花,依旧迎风飘香,但是自己这件事如果被师父查出,决难见容门下,大师兄知道了,更是要痛碎寸心,但最使她伤神的,还是曹雄对她的冷漠寡情
她愈想愈觉得前途茫茫,不禁伤心不已,忍不住腔悲苦,热泪泉涌而出。
这等无声低泣,最是伤神不过,不大工夫,龙玉冰已陷入昏迷之中。
蓦地里,个清越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问道:“是冰儿吗你坐在这里哭什么”
声音虽然柔和,但龙玉冰听在耳中,却如闻巨雷般,沉昏的神志骤然清醒,抹了泪痕望去,只见师父站在身旁,微颦双眉,满脸慈爱。
她镇静下心神,颤声叫声道:“师父我我”
她本想在师父面前,坦率地说出事情的经过,然后才横剑自绝,但又想到那长春谷的石室之中,是昆仑派历代祖师法体奉置所在,庄严圣洁,竟自说不出口来。
玉真子微微笑,道:“你有什么事,尽管对我说吧,我自会替你作主。”
龙玉冰只听得心如剑穿,阵气血翻涌,几乎晕倒地上,师恩深厚浩大,更使她惶愧得无地自容,定定神正待答话,突见条人影疾奔而来。
龙玉冰看清来人形象后,不禁惊得呆,只见他右肩处衣服破裂,鲜血浸湿半身,喘息如牛,见王真子,只喊得声师叔,人便晕倒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大变,使玉真子也失去了镇静,伸手扶起来人,右掌在他的命门岤上阵推拿。
那人缓过口气,睁开了眼睛,玉真子已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快说”
来人正是通灵道人门下大弟子黄志英,他长长吁口气,强忍着伤痛,目光转投在龙玉冰脸上,瞥而过,答道:“弟子巡查后山,遇到个黄衣少年”说至此处,阵急喘,接不下去。
玉真子急道:“那人现在什么地方”
黄志英喘息阵,道:“弟子和那黄衣青年人相遇在长春谷口”
玉真子不待黄志英说完,回头对龙玉冰道:“快替你大师兄包扎伤处,先把他血止住,送回三无宫交给你二师伯,替他疗治。”最后句话未完,人已到数丈之外。
龙玉冰细看大师兄右肩伤处,长达三寸,血如泉涌,心头急,撕下块道袍,把他右肩紧紧捆扎起来,说道:“大师兄,我扶你回三元官去,让掌门师伯替你敷药疗治。”
黄志英惨然笑,道:“你快逃吧别管我了,我伤得虽是不轻,但休息阵,还可以支撑着回去。”
龙玉冰心里震,道:“你你怎么”
黄志英摇头惨笑,截住龙玉冰的话,道:“你不要多说了,什么事我都已明白,那黄衣少年武功人才都比我强多了,你快些走吧,等三师叔转来后,只怕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龙玉冰脸色突变,泪垂双腮,道:“他他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了”
黄志英脸上闪掠抹凄凉的笑意,道:“没有,但我能猜得出来,冰师妹,也许今生今世,我们已无再见面的机缘了,压存我心中十几年的话,今晚上我要吐而后快,有唐突师妹的地方,希望你能原谅。”
龙玉冰只听得真情激荡,扶住黄志英泣道:“我恨死愧死了,大师兄,你这样深情待我,还不如拿剑来刺我两下好些”
黄志英突然挺身而起,拉着龙玉冰双手笑道:“这地方不是谈话之处,咱们换个所在。”
他虽然言笑如常,但顶门上却汗落如雨,握着龙玉冰的只手也不住颤抖。
龙玉冰早已心乱如麻,她任由黄志英拉着她向前走去,这本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此刻,像到了处陌生的所在般,流目四顾,神态茫然。
黄志英拉着她穿过梅林,越过了两座山峰,在处崖下面坐下,淡淡笑道:“师妹,你还记得这地方吗”
龙玉冰呆呆地睁着双大眼睛,望着天际闪灿的繁星,对黄志英所问之言,浑如不觉。
他长长叹息声,左手摇撼龙玉冰的秀肩,叫道:“师妹,师妹”
龙玉冰啊了声,从极度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慢慢地把眼光移注在黄志英脸上,凄惋笑,垂下了两行清泪,问道:“大师兄,你心里恨我吗”
黄志英摇摇头,笑道:“不恨。”
龙玉冰突然伏在黄志英怀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面低声诉道:“你待我愈好,我心中的愧咎和痛苦愈深,我不能再走了,我要跪在师父面前,要她老人家剑剑地把我剁死,我心中痛苦极了。”
黄志英心情激动,热泪夺眶而出,左手拂着龙玉冰散乱的秀发,心中涌集了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十余年来,日夜索绕他心头的玉人,旦投在怀抱,不禁惊喜欲绝,忘记了他右肩极重的伤势,不自觉举右臂,但感伤处阵剧痛,神志突然清醒。抬头望天,星光渐稀,他知道该让她走了,再延误时刻,对她大是不利,推开龙玉冰,霍然挺身而起,道:“师妹,不要哭啦,天色已五更过后,你,你该走了”
龙玉冰抹去泪痕,忽然变得脸坚决,说道:“我不走,我要去见师父”
黄志英凄凉笑道:“三师叔纵然爱护你,但她也救不了你,难道你甘愿受派规制裁吗”
龙玉冰神态黯然道:“我既做错了事,死也无憾。”
黄志英默然垂头,沉吟良久,突然抬起头,笑道:“天地间这样辽阔,你为什么定要死在三元宫中”
龙玉冰只听得心里冒上来股寒意,暗自忖道:不错,我纵然接受派规制裁,但在行刑之前,要召集同门,自白罪状,死虽不怕,但那自白罪状,却是羞于出口。
黄志英见她沉思不语,又道:“天快亮了,小兄也不便再在此久留。”说完转身缓步而去。
龙玉冰知他话中含意,是催促自己快走,不禁感激万分,想起过去,对他百般冷漠,更是惭愧之极,哭喊声道:“大师兄”纵身追去。
黄志英回头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
龙玉冰道:“你待我如此情重,我我”
黄志英仰天大笑,道:“这生我已经够了,你快些走吧。”
龙玉冰看他右肩伤处,又有鲜血渗出,无限温柔的,带着满脸泪痕,笑道:“大师兄,你再让我替你包扎下伤势,好吗”
黄志英点点头,嘴角间微现出满足的微笑,两道眼神盯视着龙玉冰,只见她美丽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温柔,无限的凄苦,又撕下身上块道袍,很细心地替他包扎好右肩。
黄志英轻轻地叹息声,道:“师妹,我虽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但却常听师父和师叔们谈起江湖上的风险,你自己要多保重了,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
龙玉冰眼中泪水如同断线珍珠般滚下粉腮,轻咬着樱唇,答道:“我都记下了。”
黄志英抬头望着东方天际,道:“天已快亮了,你走吧把你身上的道袍脱去,免得引人注意。”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龙玉冰呆呆地站着,直待黄志英转过个山角不见了,她才转身上路。
龙玉冰茫然奔走在崎岖的山道上,万千心事,纷至沓来世界虽广大,但她却感到存身无处。
且说黄志英转过了个山角后,隐住身子,回头探望,只见龙玉冰缓缓转身而去,个凄凉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他虽然想尽了方法,劝龙玉冰走,但她真的走了,他却又感到怅惘若失,呆在那儿半晌工夫,才清醒过来,急奔向三元宫而去。
他刚到观外,瞥见人影闪动,四个背剑道人,冲出观门。
那些道人看见了黄志英后,立时齐合掌躬身道:“大师兄回来得正好,我们正是要出去找你呢”
黄志英心头跳,道:“师父呢”
最左侧的个道人答道:“师父现在后殿,等待大师兄回话。”
黄志英啊了声急步向观中奔去,穿过了几重殿院,到了后殿,那四个道人也鱼贯随在他身后人殿。
只见通灵道人穿着袭青色宽大的道袍,坐在大殿中间,身后站着两个眉目清秀年约十四岁的道童,四个道装男子守护两侧,靠右边张松木椅子上,坐着三师叔玉真子。
黄志英急抢两步,拜伏地上,道:“弟子黄志英,叩见师父。”
通灵道人转脸望了玉真子眼,问道:“你龙师妹哪里去了”
黄志英吓得打了个冷颤道:“龙师妹替弟子包扎好创伤后就和弟子分了手,不知哪里去了。”
通灵道人微笑道:“你胆子好大。我问你,我们昆仑派欺师灭祖的罪名,应该受什么条律制裁”
黄志英惊出了身冷汗,答道:“欺师灭祖,在我们派规之中应处死罪。”
通灵道人蓦然变脸色,双目中神光闪动,冷冷问道:“你身为首座弟子,应知本门戒律森严,老实讲,你龙师妹哪里去了”
黄志英道:“弟子弟子实在不知她去向何处。”
通灵道人素知他不说谎言,时间倒无话可说,沉思阵,又问道:“你当真不知道”
黄志英道:“弟子当真不知。”
玉真子接口道:“二师见也不要味追问英儿,逆徒既敢把人私自隐藏长春谷内石室,必已早有预谋,只可惜我对她十余年教养心血,完全白费了”言下无限凄然。
通灵道人叹息声,道:“以冰儿生性和她平日做人做事观察,这件事殊出人意料之外,你也不必为此自责,眼下尚有很多疑窦,待查清楚后,再作处置。”
玉真子霍然起身,道:“掌门师兄所作各种论断,和我的推想相同,目前只差把叛徒捉到,按派规明正典刑,我料她在这个时辰之内,决走不远,我这就去追她回来。”
通灵道人道:“只是不知她的去向,追回恐非容易。”
玉真子道:“叛徒罪证既确,就是踏遍天涯,我也得把她处死剑下。”
通灵道人起身离座,回头吩咐身后两个道童,说:“把你大师兄暂押入观后石牢之内,未得我令谕,不准他擅离步。”
两个道童答应声,押着黄志英离了大殿。
玉真子道:“他右肩伤势不轻,你得先替他敷药,再送押石牢不迟。”
通灵道人道:“松鹤两个徒弟,自会给他疗治伤势,用不着我们多费心,我们道去追擒叛徒吧。”
玉真子道:“大师兄行踪尚未探出,又出这桩麻烦,那曹雄武功不弱,当心他会再来三元宫中取闹,二师兄不宜离开,追擒冰儿,我人力量足够了。”
通灵道人叹道:“小兄无德,致使历代祖师蒙羞,但事情既已出来,急也不在时,眼下的两件大事,追查大师兄的行踪似较重要,我和你分头追赶冰儿,以百里为限,不管追到与否,均应返回观中,待寻到大师兄后,我们再仗剑江湖,追访叛徒下落。”
玉真子闻通灵道人所说,点点头,当先出了大殿。通灵道人又吩咐四个站候两侧的弟子几句,才追出来。两人出了三元宫,天色已经大亮,玉真子向东南追去,通灵道人向东北追去,这两条路都是龙玉冰最可能走的路。
因为那金顶峰位处昆仑山东南山麓,北临阿尔金山,渡过那重山峻岭,就是望无际的大戈壁沙漠,西行则深入昆仑山腹地,尽都是绵延无边的叠峰重嶂,正南又进入西藏,有可可稀里山横阻去路,只有东南东北和正东三个方向可走,龙玉冰曾追随玉真子数度行走中原,几条出山捷径,都甚熟悉。通灵道人玉真子虽然研判出她出山方向,但却无法拿准她走哪条路出山。
是以,两人追出了百里以上,终于失望而返。
再说龙玉冰迷迷糊糊地奔行阵,神志逐渐清醒,她生性本极聪明,神志复常后,开始考虑眼前处境:昆仑派门规森严,自己虽受师父宠爱,也难逃门规制裁,此次所犯大错,又是派中极大极重条律,势将伤透了恩师之心,如被追上,必被押回三元宫正典行刑她忖思良久,觉得只有逃亡途。
转念又想到深重师恩,不禁又犹豫起来。突然,她脑际浮现出曹雄的影子,那俊俏的形貌,迷人的微笑还有那冷漠神情。
紧接着个念头,袭上心来,暗自忖道:事情到了这地步,总应该再见他面,就是要死,也该横剑自绝在他的面前
想起金环二郎,她立时定了主意,脱去道袍,佩好宝剑,认定出山方向,横渡峰岭而过,她走的尽都是重山峻岭,避开了出山之路,所以通灵道人玉真子两人都未能追得上她。
她经过数日兼程奔波,进入了青海境内,她身上未带点银钱,无法投宿客栈,只好沿用老法,打些野味,做成干粮,晚上宿在古庙之中。
要知昆仑派是武林中正大门户,龙玉冰叛师逃亡,事情原非得已,但她对师门各种训戒,还牢牢记在心中,是以,宁愿忍受露宿饥饿之苦,不肯再犯门规。
这天到了四川崇宁县城,突然觉得阵头晕,连打了几个冷颤后,身体发起高热,只觉眼花缭乱,头重脚轻,难过至极,这时,她不得不投宿在客栈中了。
在她想来,住店休息夜,服点药物就可痊愈,哪知她半月来露宿奔波,心神憔悴,病魔早已乘虚而入,只因她身武功,发作极慢,待她投宿到客栈之后,病势急转直下,全身寒热交迫,人已经支持不住,店小二给她送上茶水时,她已倒在床上不能行动了。
那店小二看她衣着褴褛,又生重病,不禁暗暗想道:看她病势,似乎很重,如果有什么好歹,不但要赔上几天饭钱房钱还要打上场不大不小的官司。
从来干店小二这行的,大都是势利眼睛,看龙玉冰那份落魄样子,心里先有三分轻视,放下手中茶水,正想上前设法把她撵出店去,蓦然目光触到龙玉冰身侧的宝剑。
这就把店小二吓得怔了怔,暗想道:这个青年女子,穷得连衣服穿都没有,却带着柄宝剑,看来决不是什么好人。
他心里正在转着念头,龙玉冰突然转过身来,叫道:“店家,店家,给我杯水喝喝好吗我口渴死了。”声如燕语莺鸣,清脆动听之极,店小二眼睛亮,两道眼神盯在龙玉冰脸上,再也移不开去。
龙玉冰自逃离昆仑山后,直穿着那身玄色短装,这本是玉真子带她在江湖上走动时,替她做的衣服,平时她很少穿用,只因听曹雄问她李青鸾何以穿着俗装,她心中认为曹雄不喜看那宽大的道家装,所以,特地跑回三元宫去,把这套衣服穿上,希望能讨得曹雄欢心。
她这半月多的兼程赶路,风吹日晒,露宿跋步,就穿着套衣服,从未换洗过次,早已污旧不堪,所以,她入店投宿,那店小二连看也未多看她眼。
此刻,她转过身要水,和那店小二相距甚近,病重衣污,仍掩不住她天姿国色,只见她粉脸艳红,星目半合,散发堆枕,娇容动人,店小二不觉看得发起呆来。
只见龙玉冰忽地睁开了眼睛,叫道:“我要喝水,你听到没有”
“那店小二正看得如饮醉酒,有点飘飘然忘其所以,两眼瞪得又圆又大,心里不知转些什么念头,听得龙玉冰叫,不自主地应道:”就来,就来。“转身倒了杯茶送到榻边。
龙玉冰神志尚未完全昏迷过去,挺身,想挣扎坐起,那知阵头晕目眩,这挺竟未能坐起。
莫名其妙的店小二,竟敢伸出手扶姑娘把,这扶虽是把龙玉冰扶坐起来,但却招惹龙玉冰的怒火,随手掌,拍击过去。她在羞急之下,拍出这掌,虽是在病中,力道仍是不弱,但闻砰然响,把店小二手中的杯子打飞出七八尺远,撞在壁上,碰得碎片纷飞。
那店小二也被龙玉冰掌力挚中左肩,只打得踉跄退了三四步,屁股坐在地上。
但龙玉冰这急怒,病势忽然转重,只觉阵目眩头晕,人便昏迷过去。
等她清醒过后,天色已经入夜,靠窗边木案上点着盏油灯,但光焰十分微弱,满室都变成昏黄颜色。
她感到口渴得十分难过,勉强挣扎下床,向案边走去,走了几步,两腿软,跌坐在地上。她只得用双手撑地,爬近案边,扶着桌腿,慢慢站起,取过茶壶,口气喝了半壶冷茶。
喝过茶后,精神稍觉好转,又勉强支持着走回到床边躺下,沉沉熟睡过去。
这睡,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时分,醒来时,见床侧站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
那老人面目慈善,望着她笑道:“大姑娘,你就是个人吗”
龙玉冰点点头凄惋笑。那老者叹息声,道:“你病得很重,我已经叫人去请先生回来给你看病。”
龙玉冰道:“我没有钱,身上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只有我枕边那把防身用的宝剑,还能值几两银子,就请老伯伯代我卖了,开付医药费吧。”
那老人摇摇头,笑道:“出门人时不方便,是常有的事,你只管安心养病吧,医药费用我老汉还负担得起。”
龙玉冰听得异常感动,道:“我们素不相识,老伯伯纵愿相助,但难女如何能受”
那老人尚未及答话,店小二已带着医生进来,他详细地查看了龙玉冰的病情后,晃晃脑袋说道:“病势不轻,风寒已侵内腑,开贴药试试看,能不能见效,却很难说。”
说完话,取过笔,开了张药单,转头就走。
龙玉冰看那医生神态冷漠,全无点悲天悯人心肠,不禁心头有气,说道:“老伯伯,把药单退还他,我不要吃他开的药啦。”
那老人微微笑,道:“大姑娘,这不是呕气的时候,那先生是我们崇宁城第名医,向看病就是这个样子,但他开的药单却是神效异常。”
龙玉冰正待答话,突听个尖脆的声音叫道:“我的马得加两升黄豆喂,酒饭愈快愈好,我吃过饭,还有要紧的事办”声音异常熟悉,入耳惊心。
她猛提口真气,跃下榻,两三步已抢到门口,倚门望去,果见曹雄身穿黄色及膝大褂,手牵赤云追风驹,正在和店小二说话。
龙玉冰不知是惊是喜,呆在门口,说不出句话来。
曹雄转脸见到了龙玉冰,微微怔,把马经交给店小二,对着她走来。
这瞬间,她心中汹涌出万千感慨,似乎有几百句话要齐出口,但却不知先说哪句才好,心情过分的紧张激动,激发她生命的潜力,支持住了她沉重的病体,眼中也闪烁起因病魔困扰而消失的神光,盯注在金环二郎脸上。
曹雄恢复了镇静轻松神态,望着她笑道:“怎么,你个人来的是不是被你师父逐下山的”说得不徐不疾,毫无点怜惜之情。
字字句句,都化成锋利的剑,刺在龙玉冰的心上,她无法再控制满腔悲忿,扬手掌,劈脸向曹雄打去。
金环二郎左手翻,轻轻扣住了她的脉门,笑道:“什么话好好地说不行怎么见面就动手”突然觉得她玉腕热得烫手,接着又道:“怎么你有病了”
龙玉冰气得冷笑声,道:“我死了也不要你管”只觉阵伤感,涌上心头,支持她的精神登时松,语未完,人便向地上栽去。
曹雄随手把,扶着她向房中走去。
曹雄从怀中取出粒白色丹九,放入龙玉冰口中,用水冲下。
曹雄怀中丹丸,是妙手渔隐招公义采集深山大泽中百种灵药,经数月炉火之功炼成的九转保命丸,效能奇大,功除百病,龙玉冰眼下不过顿饭工夫,人已悠悠醒转过来。
这阵,曹雄直坐守在床侧,伸出左手轻拂着龙玉冰散乱在枕畔的秀发,心中微生怜惜。
龙玉冰睁开眼睛,看了金环二郎眼,又慢慢地闭上。
龙玉冰涌集在胸中的怨恨逐渐消失,嘴角间微泛丝笑意。
曹雄知她已醒转多时,因为和自己赌气,所以不肯说话,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说道:“你已服过我随身带的灵丹,病势已减去大半,只要休息天,就可完全好了。”
龙玉冰忽然睁开星目,怒道:“谁要你给我医病,我心里恨死你了。”
曹雄微微笑,道:“恨我吗那你就打我几下。”
龙玉冰蓦然挺身坐起,左右开弓,劈啪打了曹雄两个耳掴子,则她病中无力,再则心内也有些不忍,这两掌打得虽响,但却不重。
曹雄果然不动声色,